連著兩天,林藝往家里打電話都沒人接,心里實(shí)在不安,又苦于家中人丁凋零沒有親戚,想找個幫忙去家里看看的人都沒有,只得連著往家里寫了好幾封信。
宿舍人都知道情況,可惜大家來自天南海北,彼此的交際網(wǎng)都沒交叉之處,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只得換著法兒的安慰她。
“也許你奶奶有事不在家,走親戚去了呢?我們這邊沒有固定電話,她想告訴你都沒法,只能等你打回去,你打回去她不一定恰好接到嘛~我們家也只是在廠里安了個電話,有時候家里人下班早,我打回去也沒人接的?!?p> “小白說得對!就像我家沒電話,我得打到小區(qū)小賣部,讓老板叫我媽來接,也不是每次都能說上話的,而且電話費(fèi)貴,最近我都換成寫信了。雖然寄信來回十幾天,可是可以寫很多內(nèi)容啊!心里有了盼頭,就不難熬啦!說起來,每個月通一回信也就夠了。”
這年頭交通慢通信難,一封跨省的信好多天才能寄到家,像是內(nèi)蒙,還得更久,等回信回來,就算家里有事,也成了故事。
娜日蘇家在海拉爾,位于呼倫貝爾市,是臨近俄羅斯的沿邊開放城市之一,祖父母舍不得大草原,依然堅持放牧,有次說漏嘴,家里光羊就有幾千只,更不用說牛和馬,家里絕對不窮,絕不可能缺那點(diǎn)電話費(fèi),再加上她的父母都是機(jī)關(guān)公職人員,她想聯(lián)系家人,只需在父母上班時間,往他們辦公室打電話就行,寫信大概就是因?yàn)樗齻€人喜歡,這么說明顯是安慰林藝。
白唐家的粉絲廠就挨著她家,辦公室和家里打通了的,這年頭電話鈴超響,白唐每次打電話回家,都不用響鈴第二輪就會有人來接,說什么可能錯過,也不過是善意的謊言。
林藝心思玲瓏,明白這些,還是領(lǐng)她們的情。
見蘇冪也在那咬著指甲糾結(jié),明顯編不出合適的話又不想錯過安慰她的機(jī)會,林藝覺得心里暖暖的,又覺得好笑。
“沒事的!你們別擔(dān)心我!真要有事,我奶奶肯定不會瞞著我的!可能出去旅游了吧!你們作業(yè)寫了嗎?我剛寫信花了太久,還沒來得及寫?!?p> “哦!還沒呢!我看你寫信,也給我爺爺寫了一封,上次我媽媽回信,說爺爺奶奶不高興,說我沒有想著他們!哈哈!他們不懂漢語,我用蒙語寫,有點(diǎn)慢?!?p> 娜日蘇是宿舍大姐,一向熱情又善良,知道林藝不想多說,干脆提起自家好笑的事,想要哄她高興。
“老年人年紀(jì)大了,其實(shí)很好哄的!你把信寫得肉麻一些,他就高興了!”
“嘿嘿,你和我想的一樣?!?p> 白唐泡了碗酸辣粉,蘇冪看得嘴饞,又不敢亂吃,白唐給她夾了一筷子,用開水細(xì)細(xì)的涮了遞給她,算是嘗個味兒。
吃貨二人組見對面兩人隔著擋板交流哄老人技巧,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碗,嘿嘿直笑。
“老大老小,你們要不要來碗粉?看看十點(diǎn)過了,趁著沒熄燈,抓緊時間來點(diǎn)兒夜宵嘛~”
“可別了!你這一箱子吃得見底了,一學(xué)期才開頭,回頭看你怎么過?”
林藝笑著拒絕。
從上輩子開始,她就沒有吃夜宵的習(xí)慣,更不用說吃酸辣粉這種口味重的夜宵。
好身段三分靠天生,七分靠養(yǎng)成,任何一個愛美的人,都有自己的自律標(biāo)準(zhǔn)。
“嘿嘿!昨天我爸說,我老白家的粉,就要賣到BJ來了!以后我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改明兒我爸過來,請你們吃飯啊!”
“牛氣!”
“羨慕!”
“嫉妒!”
老白家為了家中孩子研發(fā)符合地域口味的酸辣粉已經(jīng)夠?qū)櫤⒆恿?,沒想到,還能有新的姿勢!竟然特意把貨鋪到BJ!
這年頭可沒有淘寶包郵吃遍世界的便利!想要在BJ吃到來自四川的酸辣粉,就得自己打通渠道!
首先要說服商家采購,其次要解決物流問題,最后還得打通各種政策關(guān)節(jié)!
搞企業(yè)可不是做出了貨,就能想往哪里賣就往哪里賣的!
“哎呀~不是專門為了我啦~我大堂哥上BJ讀書那會兒家里就有這個想法了啦!只是物流問題沒解決,你們知道的啦,我們那邊交通不好,前幾年政策也不穩(wěn)定,這都好多年了,我小叔組了個運(yùn)輸隊(duì),又和鐵路局談好了火車皮,今年才有點(diǎn)眉目,我也是趕上好時候啦!”
白唐很高興,說得很仔細(xì),蘇冪吃了一口家里人不許她吃的東西,眉飛色舞,順口就道:
“小白說得對,真的不容易的!很多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要不是家里長輩愛護(hù),絕對不好辦!我小時候不得不回BJ做手術(shù),有段時間就想吃俄羅斯那邊的魚子醬。哦,那時候蘇聯(lián)還沒解體,中蘇關(guān)系還很緊張,我家人為了哄我吃片面包,不得不偷偷給我弄魚子醬回來,聽說邊境上抓得很兇。”
八幾年,中俄邊境還在武裝沖突,想要從俄羅斯弄新鮮魚子醬到BJ,就為了讓她吃片面包,真是貧窮限制了想象……
301因?yàn)檫@個八卦安靜了一下。
娜日蘇出身在邊境城市,明白這事兒到底有多難辦,一時不知說什么,林藝上輩子什么都見識過,有點(diǎn)驚訝蘇冪家權(quán)勢,也不知如何評價這事兒,倒是白唐好似傻白甜不懂這些道道,喝了一大口飄著辣椒油的酸辣湯,兩眼閃著光,舔著筷子問蘇冪:
“魚子醬好吃嗎?是不是海里的?我家不靠海,我就聽過沒吃過!”
蘇冪說完了才意識到,這種對她來講很普通的事,普通人恐怕難以接受,畢竟邊境走私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兒。
正習(xí)慣性害怕,怕室友對她有成見,就聽白唐問她魚子醬什么味兒。
“感覺彈彈的,有點(diǎn)咸,有點(diǎn)鮮,實(shí)在不好形容。我就是因?yàn)閺男〕?,想家的時候才會想吃這個。聽說配香檳好吃,但我不能喝酒,也有廚師拿來配鵝肝,脂肪太多,我也只能嘗嘗不能多吃。明天讓劉嫂準(zhǔn)備這個,你嘗嘗就知道啦!”
劉嫂是蘇家的保姆,蘇冪不能隨便吃東西,她在學(xué)校的飲食,都是保姆送過來的,宿舍三人跟著被投喂不少,白唐早就習(xí)以為常,聽了這話拼命點(diǎn)頭!
“明天我打電話讓我爸給你帶野雞野豬果子貍!我家還有一塊豹子肉不知道吃了沒!去年家里進(jìn)山獵的!做了臘肉!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要是吃不了臘肉,就給你帶竹蓀,我家有兩片竹山,竹蓀也很多!你請我吃海味!我請你吃山珍!”
“……”
林藝聽得黑線。
九幾年家里就能辦廠很多年,還能組建自家運(yùn)輸隊(duì)的,都是狠茬子,說是當(dāng)?shù)赝涟酝跻膊粸檫^,林藝早就有所預(yù)料。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里人吃野味也能理解,可這果子貍野雞豹子什么的,都是國家保護(hù)動物,這么傻白甜的說出來……沒關(guān)系嗎?
還讓她爸往京城帶……
林藝糾結(jié)要不要提醒一下,就聽娜日蘇一臉懷念道:
“說起野味,小時候爺爺常常給我吃傻狍子的肝,凍結(jié)實(shí)了,小刀片著生吃,又鮮又甜,對視力還好,現(xiàn)在人工養(yǎng)殖的,都不是那個味兒!”
林藝聽得心驚膽戰(zhàn)。
上輩子莫名其妙被抓,這輩子她最怕犯法的事兒,室友興高采烈的說吃野味的話題,她覺得她必須嚴(yán)肅的提醒她們一下。
剛要開口,就聽白唐笑嘻嘻道:
“這些事兒可不能說出去?。「鷦e人說一定要換成野兔!”
林藝這才明白,白唐也不是真的傻白甜。之前一個多月,也沒聽她們說起野味這些事。
多半是因?yàn)樘K冪如此真誠,連走私的事兒都跟她們說,她才會說起這個。
年輕人講義氣,覺得聽了朋友的八卦,自己也要說一個才公平。
山里人祖祖輩輩吃著野味長大,許多野獸冬天餓極了還會跑家里偷牲畜,當(dāng)?shù)厝艘话愣贾苯哟蛩莱匀猓瑢Υ@些東西的時候,價值觀是不一樣的,能注意影響,已經(jīng)是極限了。
一個宿舍,倆偷吃保護(hù)動物的,還有個家里干走私的,都有點(diǎn)灰,林藝一陣頭大,只覺自己恐怕是整個宿舍最遵紀(jì)守法的人了。
正打算搜腸刮肚說點(diǎn)什么八卦,好顯得自己不是白聽,就聽得有人敲門。
娜日蘇反手開門,就見隔壁湘妹子拎著開水壺站在門口。
“林藝!你表哥在樓下等你,阿姨讓我?guī)€話兒讓你下去!”
湘妹子說完就回了隔壁,林藝卻是目瞪口呆:
“我林家三代單傳,我媽也是獨(dú)苗,我哪兒來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