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論宦官的自我修養(yǎng)
早上開完會的薛斌變得如喪考批,連中午飯都沒扒拉幾口。如今弓腰捶背的站在湯泉宮偏殿跨院,聽黃門給他們這些新人訓(xùn)話,餓的前胸貼后背。
眼見日頭偏西還不派飯,心里越發(fā)覺得委屈。
“……陛下這些天心情不佳,你們干活可都給我仔細(xì)著點。前幾天出的事都還沒忘吧?要是誰再亂嚼舌根,那就是你們的下場!好了,都散了吧……”
薛斌松了口氣,正拱手后退,卻被叫了停,心里一緊,趕忙做恭敬狀。
“你,叫什么呀?瞅著面生?”
“回內(nèi)侍大人,小的薛文,是前些時日受長公主所派來這未央宮伺候。今兒個第一天報到?!?p> 聽著是長公主指派的人,內(nèi)侍掃了幾眼,的確面嫩,又想起現(xiàn)如今住在延年殿的那位李夫人,不禁搖了搖頭。
“既然是長公主殿下指派的,就去清涼殿伺候吧!莊淮,以后讓他跟著你吧!”
“喏?!?p> 薛斌亦步亦趨的跟進(jìn)這位莊淮公公。這可是以后的領(lǐng)導(dǎo),可得巴結(jié)好了。老板安排他這一個月在未央宮做前期準(zhǔn)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保不齊會被換到什么還不如當(dāng)宦官的職位,比如袁隊的戰(zhàn)場……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雙手一抄,自袖口處滾落一顆金裸子。拽住前方緩行的莊公公:“公公,您東西掉了。”
莊淮瞅了瞅地上的金裸子,會心一笑,收起來,對他點了點頭道:“咱家懂了,放心,長公主的意思必定給辦到。其實就算你小子不這么機(jī)靈咱家也是不敢怠慢的。左右是安排時讓你少受些皮肉之苦,呵呵。”
“?”薛斌一臉懵逼。懂了?他懂什么?還安排?不過就是尋常套路討好一下上司。這還是臨出差前露露拉著他教育了半天的心得。
露露當(dāng)初在唐宮當(dāng)宮女,那可是混的風(fēng)生水起。
“別看盡是些端茶遞水鋪床疊被的活計,這要要看是在哪個地方做。咱們著清涼殿呀,可是陛下日常休息的所在,若陛下不去寵幸后宮妃嬪們,都是會歇在清涼殿的?!?p> “那小的主要做些什么?”
莊淮瞥了他一眼,又是一笑,笑得薛斌心里直哆嗦。
“你就負(fù)責(zé)守夜吧。這活甚是輕松,若皇上不在清涼殿歇息,便可隨意休息。你可要抓緊機(jī)會,若是真?zhèn)€越過了那李延年,可得幫公公我在長公主那邊討個賞?!?p> “多謝公公?!币荒樥~媚的送走莊公公。
薛斌邊找廚房邊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李延年……李延年……”
這李延年不就是傳說中傾國傾城李夫人的哥哥。曾在武帝宮中養(yǎng)狗,后來因為擅長音律成了西漢有名的音樂家。那首《佳人曲》的作者。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誒?小廚房?
推開一扇門,正是清涼殿的小廚房。趁著天暗了里面沒人,趕緊摸了兩個窩窩頭啃了。這要是餓一晚上,明天也就沒力氣干活了。
……
“老板?你把薛斌那貨扔到漢朝做前期勘測是不是有些冒險?要不我也過去吧!互相還有個照應(yīng)?!弊笾档故菦]有什么當(dāng)隊長的派頭,他是真的擔(dān)心那混小子。自從那小子進(jìn)執(zhí)行組起就一直跟著自己,這才第一次獨自出任務(wù)就是暗流涌動的漢宮,不免有些擔(dān)心。
徐有桂在一旁捂嘴偷笑。
“笑什么?”
“左隊,小桂子是在想您當(dāng)太監(jiān)的模樣!哈哈,這不是漢武帝不好您這口孔武有力的嘛!”張辛在一旁起哄,大家一聽都笑了起來。
“左植,別擔(dān)心,他應(yīng)付的來。不過就是裝幾個監(jiān)聽設(shè)備和定位器。一個月的時間綽綽有余。又不是讓他去當(dāng)?shù)诙€李延年,貞操無礙,貞操無礙,哈哈!”錢曉謙也跟著開了幾句玩笑。
“嘿,我說你們……”
“不過,我們這邊也要抓緊時間了。按早上開會的計劃,清朝這邊,我和小桂子過去。先把郭小姐在康熙朝這邊的事情搞定。左值?”
“在?!?p> “你和露露去趟西晉,待袁隊告一段落,盡快回返。然后去雍正年間和我碰頭。”錢曉謙交代完,張辛道:“公司這邊我會安排好,你們放心。有什么問題及時和總部聯(lián)系?!?p> “辛姐,如果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你打這個電話。”錢曉謙想了想,還是把手里的名片遞給了張辛。
張辛看著他,欲言又止,卻又被其他事情打斷。再回首,錢曉謙已在接待室和郭襄商議具體操作事宜。
張辛皺眉默念這手中的名片:“盛云昇……”
……
薛斌到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和同事們?nèi)绾尉幣抛约?。如果真聽見,也許他就能明白當(dāng)初內(nèi)侍大人和莊淮為何那般對待他了。
這些天他借著職務(wù)輕松之便,先把清涼殿的竊聽器都安裝完畢。跟總部聯(lián)系測試的數(shù)據(jù)也都顯示接受正常。
這會兒正發(fā)愁如何竄到別的宮里去,莊淮卻來找他。
“今兒陛下有要事處理,怕不得閑去后宮,約莫會在清涼殿歇息。但你也別過于急切,今兒委實不是好時候,仔細(xì)伺候著就好,以后多的是機(jī)會。”
他是沒大聽懂莊公公話里的重點,卻得到了自己要的信息。
今晚能見到劉徹。
他時間并不充裕,如果沒有陛下給的便利,萬不能在各宮亂走。但按照老板的要求,不禁需要在陛下起居的地方安裝竊聽和定位,未央宮接見朝臣之處,還有長樂宮重要殿宇也需安放。
所以,今晚這個機(jī)會,一定要抓住。誰知道劉徹這種馬一個月內(nèi)還有沒有機(jī)會不去后宮寵幸諸妃。
薛斌曾想過很多次自己第一次見這位中華歷史上千古一帝的場景。是納頭便拜,山呼萬歲,謝謝他驅(qū)除匈奴,解決自西漢初期以來匈奴對中原的威脅,把西域并入中國版圖?還是諷刺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毀了百家傳承?
其實這些都與他薛斌無關(guān)。歷史從來都是橫向評論,如果縱向而說,未免有失偏頗。作為一位皇帝,既然被擺在千古一帝的位置上,是非功過,便已經(jīng)蓋棺定論,多說無益。
夜色漸濃,未央宮清涼殿中除了暖閣,其他地方皆熄了燈火。
劉徹坐在暖榻上,手執(zhí)竹簡,眉頭緊皺。
薛斌跪坐一旁,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響。
本以為劉徹一來就會就寢,還在想如何給自己制造機(jī)會。卻不想漢武帝竟這般勤政,在宣室殿見完朝臣,回了清涼殿還不忘處理政事。剛好給了薛斌時間仔細(xì)考慮策略。
“哼!這群尸位素餐之輩,真當(dāng)朕不敢下手懲治嗎?”劉徹突然來這么一句,還把手里的竹簡砸在了地上,嚇得薛斌一抖。
見攤開的竹簡上漏出的只言片語,方文杉大概猜到是桑弘羊的改革遇到了些許阻礙。
想想也是,“平準(zhǔn)”此法相當(dāng)于在古代實行宏觀調(diào)控,平抑物價,端的是好事,卻難免觸及權(quán)貴利益,有阻礙也是正常。
“愣著干嘛?還不給朕撿起來?!?p> 劉徹看著臥在身邊的小太監(jiān)一臉好奇的盯著奏疏瞅個不停,也不知道給自己撿起來,有些好氣又好笑。
“???喏?!?p> 完了完了,忘記宦官是不能干政的,這下萬一讓劉小豬看出我認(rèn)得這上的字,不就小命不保了!趕緊把竹簡撿起,顫抖著遞給劉徹。
劉徹見這個面生的小宦官膽子這般小,突然很想逗逗他。
“朕以前,好像沒見過你?”
“回陛下,小的是平陽公主送入宮中的。前些日在公主府時跟您提過的,許是您忘記了。”
“嗯?是嗎?朕沒什么印象呢。你,把頭抬起來,讓朕仔細(xì)看看,說不定能想起來?!?p> 聽了這話,薛斌忍不住腹誹。想起來?你能想起來才見了鬼呢?我這隨便找的理由就是為了糊弄進(jìn)來。直接穿越到未央宮,我連平陽公主長啥樣子都不知道。
腹誹歸腹誹,該抬頭還是要抬頭。
劉徹觀察他的同時,他也趁機(jī)看看漢武大帝是什么樣子,回去也好跟那幫女同事吹噓一番。
跟印象中陳寶國裝扮的樣子并不相似。劉徹如今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并不年輕,但意外保養(yǎng)的很好,不顯老,反而看著不過三十來歲。沒有朝服的累贅,一身玄色便服,肩寬臀窄,在暗紅色封腰的勾勒下越發(fā)姿貌魁偉。容貌自不必說,眉鬢如畫,鼻挺且堅。不過嘴唇微薄,瞅著有些無情。
“看夠了嗎?”劉徹沉聲道。也不知是誰在看誰。說他膽大吧,扔個竹簡就嚇成那樣;說他膽小吧,不僅擅自閱讀奏疏,還敢盯著皇帝的臉不停的看。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小的沒想冒犯陛下?!?p> 對不起?劉徹愣了愣,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奴才這般跟他道歉。
有意思,真有意思。
“朕,長得好看嗎?”
“呃……陛下乃天子,自然風(fēng)骨俊茂,爽朗卓然?!边@通馬屁拍的,薛斌還真沒見過這般自戀的,問別人自己長得帥不帥……
“哈哈,你倒是會說話。誰教你的奉承話?”
“回陛下,小的曾讀過一本書?!?p> “哦?何書?”
“論宦官的自我修養(yǎng)?!贝藭r的薛斌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要裝作不識字的樣子。張口就是和自家左隊開玩笑時的一口白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