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事發(fā)
號角聲陣陣,間或夾雜著群僧誦經(jīng)的聲音。
外院的法會十分熱鬧,靠近后宅的走廊拐角,三人佇立,氣氛尷尬。
四阿哥胤禛一手背后,另一只手緊緊拽著青衣小廝的手腕。雖說面色平靜,可當(dāng)注意到手腕顫動的佛珠和手上暴起的青筋便知他此刻心中的怒火已然滔天。
狠狠壓制的原因只有一個。家丑不可外揚,只要有錢曉謙在場,就算再憤怒,他的教養(yǎng)也不會讓他當(dāng)場發(fā)火。
這便是郭襄死活不讓錢曉謙偷偷溜走的原因……
“說吧。在找什么?”胤禛放緩了語氣,卻并不代表消氣。往后的每一個字,只要郭襄沒說道點上,便會頃刻之間點燃他的怒火。
然而,她還是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沒什么……隨便轉(zhuǎn)轉(zhuǎn)……”。錢曉謙扶額。
“你要是不想說,我可以現(xiàn)在就讓人送你回府?!毖例X咬的咯咯響。這個蠢女人,她以為自己的動作多隱蔽嗎?若不是他胤禛隨后引開那些巡邏的侍衛(wèi)和家仆,怎容她一個外人隨意在院內(nèi)翻找。
都怪這個男人。胤禛面色陰沉的瞪了一眼錢曉謙。自從他出現(xiàn),自家福晉就變得越發(fā)放肆了!
“你!”郭襄急了,“我不回去!”
“在找一封信?!毖劭簇范G看自己的眼神越發(fā)厭惡,這倆夫妻別再吵起來,辦正事要緊。錢曉謙思慮片刻,還是將實話講了出來。
“曉謙!”
“四爺也不想十三爺出事,告訴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胤祥?”聽到與十三弟有關(guān),胤禛愣了一下,手下一松,郭襄趁機(jī)救出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經(jīng)有了一圈紅印。但并沒有真的傷到,可見胤禛還是很疼她的,刻意控制了力道。
“我們收到的消息,有人要對十三爺不利,要將十三爺連同大阿哥控告二阿哥的信件呈給圣上?!币豢跉庹f完,錢曉謙喘了口氣,接著問道,“四爺可知十三爺是否寫過這封信?”
半晌沒有回話。
胤禛神色陰晴不定。先是疑惑,再是回想,而后思考、猜測、了然。緊接著便是比剛才高一倍的憤怒。幾乎無法維持自己皇阿哥的涵養(yǎng)。
本打算擰身就走,卻又突的停住了腳步?;仡^盯著郭襄二人:“呆在這兒別動。我會叫人送你們回府。記住你們剛才跟我說的每一個字,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還敢參與奪嫡之爭?”
話音剛落,外院持續(xù)的嘈雜聲不知為何,戛然而止。
三人一驚,快步向外院趕去。
然而,該發(fā)生的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前院占地廣闊。就算搭起法會的高臺儀仗依舊空余,還是可以聚集不少的前來參加法會的賓客,和一眾僧侶。
所有人原本都站在自己應(yīng)該在的地方,然而此刻,偌大的廣場,烏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唯有中間那仿佛放著金光的明黃身影卓然而立。
雖然年事已高,但素來決定人外貌的是精神狀態(tài)、而非年齡。已經(jīng)算得上高齡的康熙精神頭十足,只是情緒略有不穩(wěn)。
錢曉謙跟著跪下,眼神卻不自覺的飄向場中央的康熙帝。
玄燁……
“找到了嗎?”康熙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胤禔和胤祥,淡淡道。
李德全上前一步,躬身回道:“皇上,找到了?!?p> “呈上來吧?!?p> 小太監(jiān)端著木質(zhì)的托盤,黃色的緞面上躺著木質(zhì)的小人。
桐木制成的小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五官刻畫的的極為粗糙。上面被黃紙貼滿,皆是邪惡詛咒的畫符。
康熙伸手揭開黃紙,赫然發(fā)現(xiàn)小人身上鏤刻的乃是胤礽的生辰八字。又見身邊的皇寺主持、自己親自賜予封號的帝師點頭示意。
“爾等亂臣賊子!”
隨即憤怒的揚起手中的小木人,狠狠砸在大阿哥胤禔的頭上。原本質(zhì)地輕軟的桐木竟然將大阿哥頭頂砸出了血,這該是多么大的力道。
可大阿哥只是目光呆滯的跪在原地,沒有躲開,也沒有捂住痛處。最初時他有過掙扎、爭辯、求饒。可當(dāng)胤祥也被抓起,同自己跪在一處時,他便不再掙扎。認(rèn)命一般,行尸走肉、任人擺布。
“怎么?裝成這幅樣子來博取大家同情?”康熙陰冷的目光瞅著胤禔,“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做的事情又是多么的可惡!你是兄長,竟為了自己齷齪的念頭陷害自己的弟弟。胤礽,他是你的弟弟,是朕親自培養(yǎng)的太子,大清的儲君!你以為將他從太子的位子上扒下來自己就有機(jī)會嗎?回頭看看!看看你那幫兄弟們!他們一個個都如狼似虎的盯著呢!就像你身邊這個不忠不孝的狗東西!你,你們,還有他們!一丘之貉!”
康熙的每一句話,就像銳利的尖刀,生生挖走了皇子們的心頭血。每一個都跪在地上,拳頭緊握,卻說不出半個字。
唯有一人,牽起的的嘴角透露出內(nèi)心的竊喜。
胤礽略微側(cè)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四,他很滿意今天的安排。但對胤禛也有一絲警惕,他沒想到胤禛竟如此下的了狠手。為了幫他重回太子的寶座,竟連自己最親的十三弟都能犧牲。如此心狠之人,保不齊以后會不會對他下狠手。隨說此次恢復(fù)太子席位多虧老四,但從今往后,還是要對他留個心眼。
可他卻不知此刻胤禛的內(nèi)心有多么的混亂……
“十三弟,你為何要這么做……”胤禛想上前求情,但思慮過重的他一瞬間已經(jīng)作出最適宜、最理性的選擇,此時求情絕不是好時候。他知道如此很是絕情,可是他的性格就決定他絕不會莽撞行事。
糾結(jié)、忍耐、對十三弟背著他去向康熙告密的憤怒……種種思緒一股腦的涌上心頭。
郭襄看著跪在前面的這個男人,他的丈夫。她看到了他的思想斗爭,但更看到了他的冷血無情。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會活在完全的理性中,那不是人,是神。
可胤禛卻真真正正扮演著這樣的角色,他把自己活成了化石。
嘆了口氣,郭襄拍拍膝蓋的灰塵,陡然站了起來。
“秉皇父,兒媳有事啟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