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何不同?”惜鳳定住腳步,低頭打量身上的衣衫,又伸手撫摸自己的面頰。
沈遲搖頭,揶揄道:“姑娘今日格外美麗,而且……格外溫柔。”
她說的是真話,女人的直覺還是很敏銳的。
惜鳳面頰微紅,啐了她一口,正色道:“魏公子今日來的甚巧,你要的東西差不多了。”
惜鳳走進(jìn)臥房,再出來時手上多了兩個物件,一個是塊方形白玉,上頭綁著平安結(jié),下頭垂著一排流蘇鑲嵌的同色玉珠;另一件是塊麒麟吊墜,下頭還吊著一枚小巧的銀色香球。
“這枚麒麟吊墜是鹽運使張大人的,這枚方形白玉無事牌是李運副的?!毕P遞上兩枚物件,對著沈遲解釋,“惜云她……平日里喜歡開玩笑,但是最重情義,李運副的無事牌便是我求了她幫我弄來的?!?p> 這兩個物件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惜鳳雖沒有說盜取的艱難,但是沈遲知曉,二人定是費了些功夫。
朝廷大員的貼身物件向來保管的極為小心,不然隨便一件東西出現(xiàn)在青樓女子手中,也要引發(fā)民眾的流言蜚語了,何況,大周國是禁止官員狎妓的。
“惜云姑娘熱情直爽,魏某倒很是欣賞,可惜魏某做不得惜花之人了。”沈遲笑笑,拿著兩個物件仔細(xì)翻看,似乎極為好奇。
“公子說笑了。”惜鳳知曉沈遲是女兒身,也自然曉得她話中之意?!拔胰?zhǔn)備些茶水小食,魏公子慢慢看,只要今日能還回去便可?!?p> 沈遲點頭稱是,手中卻漸漸用力,隱有紅光自手下冒出,轉(zhuǎn)瞬即逝。
待惜鳳回來時,兩枚佩飾已被沈遲整齊擺放在桌上。
“魏公子可是看好了,這兩件物品可有您祖上遺失之物?”惜鳳端著食盤,輕輕放在桌旁。
“都不是,辛苦惜鳳和惜云姑娘了?!鄙蜻t淡笑,隨手拎起茶壺,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清茶。
惜鳳瞧著面前人神色如常,琢磨不透她的喜惡,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失望,她在青樓雖只有兩年,受訓(xùn)練時也研究過不少察言觀色、分辨人心的手段,此時卻覺得全無用處。
“魏公子不必著急,日后定能找到的。”惜鳳說著寬慰的話。
沈遲朝惜鳳感謝的笑笑,拿起盤子里的金乳百香酥餅掰開一小塊,小口的吃起來……待兩塊糕點下肚,半壺茶水見光,沈遲瞇起眼睛,滿足的打了個嗝。
惜鳳以袖掩唇,輕笑道:“魏公子可是早上未用過飯?”
沈遲搖頭:“非也非也,實在是惜鳳和惜云姑娘秀色可餐,小的只能看,吃不到,只能多吃兩口惜鳳姑娘的小食全當(dāng)慰藉了?!?p> “……你這……真是越發(fā)不正經(jīng)了?!?p> 明知面前人是個如假包換的小姑娘,偏生聽了這話惜鳳的臉上染上胭紅,真是個頂頂不正經(jīng)的小姑娘了。
沈遲插科打諢,其實她是在思考,越是想事情的時候越想吃東西,食物能帶給她更多的力量和依靠。
“惜鳳姑娘一切可還順利,若有魏某能幫上的地方但說無妨。”沈遲柔聲問道,想起方才門外瞧見的背影,心里升起猜測。
惜鳳收斂神色,輕聲道:“魏公子只管做好答應(yīng)惜鳳的事,其余的事,惜鳳自有考量?!?p> “那就好?!?p> 沈遲告辭惜鳳后,并未直接歸家,而是帶著何秦去了百味居。
茶樓里的歌女仍舊咿咿呀呀的唱著婉轉(zhuǎn)曲調(diào),拉二胡的老人家卻是換了個中年男人。
“……是他的小兒子……病死的,可憐?!?p> 周圍隱約有人談?wù)撯浑x世的老人家,可惜過后,又一如既往的點了曲子,吃喝玩鬧。
不是自己的親人,誰能保持一直的善心呢?即便是自己的親人,誰又能永世緬懷不忘呢?
日子總是要過。
生死和離別總在輪番上演,但這天地太過廣袤,生命也顯得那般脆弱渺小,猶如投到湖中的一塊小石子,掀起一片漣漪后總要沉入湖底。
沈遲靜靜的聽著那歌女的吟唱,不知是否錯覺,哪一種曲調(diào)此時聽來都帶著哀苦。
歌女下場后,茶樓的說書先生上臺,他捋著長胡,頭戴圓帽,清了清嗓,開始說起前人舊事,不外乎是些名家野史,市井傳言。
人群漸漸熱鬧起來,有大聲詢問的,有私下說話的,沸沸揚揚,不復(fù)方才歌聲帶來的凄苦沉靜。
“……官府都來人了,抓了好些管事的,說是貪了東家的銀錢。”
“……聽說是付家掌權(quán)的清除異己呢?!?p> “不是,是貪的銀子,被人贓并獲逮個正著,林掌柜的這下可慘了……”
“也該收拾收拾,看那林家的小結(jié)巴比官老爺都闊氣,光靠他爹那點工錢,誰信啊?!”
……
沈遲端著茶盞,聽著茶樓里的閑言碎語,她指尖輕動,敲打著案幾,直到店小二殷勤的對著門口喊道:“李大人您來啦,二樓雅間給您留著呢?!?p> 被稱作李大人的人身形削瘦,一身暗紋錦袍合體規(guī)矩。店小二搭著白毛巾,殷勤在前引路,不停同那李大人說些吉祥話,李大人則含笑點頭。
看起來和傳聞中的一樣黑,沈遲在心中暗笑,這位李運副李大人還是挺好找的。
離開醉仙樓前,她打聽了那位李運副的喜好,知曉此人常愛往這茶樓里跑,聽書吃茶,一派閑散模樣。
她本打算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不錯。
“何大叔,今晚不去周家了,我們換個方向?!?p> 李運副年輕時曾犯過一個錯,這個錯足以毀了他官途,但他如今仍舊好好的在這江南富庶之地做著運副,協(xié)助鹽運司處理朝廷的鹽運,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美差。
一個犯了錯的人不僅沒有受到該有的懲罰,反而過的愈發(fā)滋潤,這其中若沒有什么貓膩,沈遲還真的不信。
沈遲指了李運副給何秦看,叮囑了幾句。
既然周家防備的如同鐵桶,那便換個人查好了,她就不信他們露不出什么馬腳。
“小二,來壺桂花釀?!?p> 都說文人相惜,不知道把沈家爹爹灌醉后,他能否痛快答應(yīng)替惜鳳做戶籍的事呢?沈遲摸著下巴,想起房中那張哄騙來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