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瘋撒了大半夜,石韜難得睡了一個懶覺,起床時,已日頭高照,這個時代大概沒有勾兌酒一說,就算有,像石家這樣的豪門也不可能喝劣質的酒,因此也沒有冒出頭疼一類的癥狀;
用柳枝、青鹽漱完嘴,又洗了一把臉,打算吃過早餐繼續(xù)去馬場遛馬射箭,石中玉卻帶來了父親的口信。
雨荷一面幫石韜穿戴衣物,一面往少爺?shù)哪樕洗蛄?,樣子竟有些古怪?p> “我臉上有花么?”石韜奇怪道。
臉上透出一抹粉色,雨荷可勁的搖頭,想想少爺昨夜醉酒之后的樣子,還真是有趣,比起石家其他人,少爺身上似乎多了一種暖意,竟讓人忍不住主動與之親近,雖然是自己的主子,甚至比哥哥石中玉,更讓她覺得親切。
穿戴完畢,石韜顧不得對方的小心思,像對待自家小妹那般,揉了揉丫頭的秀發(fā),而后便去了綠珠樓。
碩大的廳堂,唯用富麗堂皇形容,六尺高的珊瑚布置在四周,廊柱門窗上面雕刻著五彩圖案;琉璃、金盞在這里成了最不起眼的擺設,廳堂中央是一個不到二十平米的舞池,舞池由羊毛織成,其間似乎是用金線秀成的蓮花圖案;
看得頭暈目眩的石韜,隨侍女來到二樓;
下一秒,畫風陡然一變,剛一進門,石韜便看見一張暗紅色的琴案,上面擺放著一把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古色瑤琴,琴案上除了瑤琴,便是一鼎香爐,香爐中正升起裊裊青煙,聞之讓人神清氣爽;
西晉時期,琴不緊緊是一種樂器,更是文人雅士修身養(yǎng)性,乃至靜心悟道的精神寄托方式,但凡文人雅士,大都喜歡這個調調;
除了琴案和瑤琴以及墻壁上的字畫,房中便只有一具長方形的矮塌及一扇木質屏風,矮榻上面,石崇似乎在跟綠珠對弈;
此際,綠珠不再是步搖襦裙的打扮,而是梳一頭文士發(fā)咎,雖是一身男子打扮,卻依然如塵土中的明珠,使人眩目;
而石崇則顯得更為隨意,寬大的袍服,隨意披散的頭發(fā),見石韜進來,二人不約而同的望了過來。
隨意瞄了一眼男子打扮的綠珠,石韜很快收回目光,并施禮道:“小七見過父親,見過綠姨!”
綠珠饒有興致的瞧著石韜,并點了點頭。
放下手中的棋子,石崇并未起身,而是隨意說道:“昨日收到賈后旨意,讓為父盡快啟程,為父決定三日之后便動身,不知我兒準備妥當否?”
“小七倒也沒有什么可準備的,只是孩兒身邊沒有什么可用的人,父親可否.......”石韜回道。
“這個好辦,為父賜你五十部曲,這些人都是隨為父縱橫沙場的老人,無論武藝還是忠誠都很讓為父放心,你放心使用便是!”
石韜心中大喜,臉上卻不得不做出關心狀:“父親將自己的部曲賞給孩兒,那父親的安危怎么辦?”
石崇揮手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為父身邊可用之人可不止這點;況且,賈后許我兩千牙門軍士一同前往,再者,徐州又非龍?zhí)痘⒀?,為父何懼之有??p> 石韜曾像劉二郎打聽過晉朝的軍隊狀況,大晉的軍隊一共分為三種;
首先是中軍,中軍即是直屬中央的主力禁軍,人數(shù)大概在十萬左右;中軍又分為宿衛(wèi)軍和牙門軍兩種,宿衛(wèi)軍也就是駐守洛陽城內的皇帝衛(wèi)軍;而牙門軍卻是駐守在洛陽城外的機動部隊,既可以拱衛(wèi)帝都,同時又能支援各方;
中軍之下是外軍,是由各州都督統(tǒng)帥的軍隊,比如駐守鄴城的成都王司馬穎,又比如駐守漢南的河間王司馬顒,及東海王司馬越等藩王手中的軍隊,就屬于外軍(注:西晉絕大多數(shù)藩王雖然擁有各自的封地,但手中卻無兵權,唯有少數(shù)幾位藩王因出鎮(zhèn)邊地才會被賜予兵權,河間王,成都王、及東海王即是少數(shù)掌握軍權的藩王)
更低一級便是州郡兵,大郡置100郡兵,小郡置50;所謂的州郡兵并非職業(yè)戰(zhàn)兵,而與后世的武裝警察職能差不多,主要以緝拿盜匪和維持治安為主。
賈南風居然派出兩千中央軍,隨石崇前往下邳,意圖很明顯.......賈后不是不想弄死太子,可她一旦對太子下手,鎮(zhèn)守各地的藩王會鬧出什么樣的動靜來,她不敢保證,所以她才連續(xù)施展動作,先是對趙王這類與晉惠帝隔了幾重關系的藩王委以重任,而后又派出像石崇這樣的親近大臣駐守下邳,以防止二王狗急跳墻,政治手腕不可謂不老練,她只不過錯判了趙王等人的野心罷了。
難怪石崇有如此的底氣,石韜不愿再將這個話題深入下去,而是繼續(xù)為自己爭取“福利”,
“不能侍奉父親左右,孩兒深感遺憾,但為了父親,為了石家,小七愿披荊斬棘,排除千難萬險,最終不負大人所托!”開口要好處之前,石韜不得不表達一番忠心。
果然,只瞧石崇微微抖動的眼角,石韜就知道便宜老爹定是被自己感動了,不但如此,就連一旁的綠珠也頓時玉面微紅,眉眼如絲。
先是一記馬匹奉上,隨即便要來點干貨了,石韜故作可憐狀,道:“父親,小七此去東莞,身邊既無親人也無朋黨,辦起事來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望父親允許孩兒帶幾個聽使喚的人過去!”
就連石崇自己前去赴任,也會將綠珠這樣的愛妾留于身邊,石韜的請求,似乎也并無不可,他倒也答應得爽快:“你要帶誰就帶誰,些許小事,何須問我?”
石韜裝作為難的樣子道:“若只是一些下人,倒也罷了,只是孩兒要帶之人卻有些特殊,需父親應允才好!”
“哦,是什么人,竟然要為父親自過問?”石崇疑惑道。
“一個是叔父家的二郎劉胤,他想與小七同去東莞,請父親賜他一個官身;另一個,卻是父親身邊的侍衛(wèi)石方,那日孩兒請他幫忙試弓,一見之下甚是投緣,望父親能將他一并賜給孩兒!”
沉默片刻,石崇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只說道:“你倒是會挑人,石方乃為父手下最好的弓手,你將他要去,為父又從何處再找這樣一個弓手來補充?”
能得石崇如此評價,說明自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但石崇似乎不愿放手,失望之色頓時布滿石韜的臉頰。
即將陷入冷場之際,一直不曾開口的綠珠突然插嘴道:“七郎第一次離家,便要去那渾濁之地;妾身以為,那石方既然能得你父子如此看重,正好讓他留在七郎身邊,以護周全!”
石韜立即朝綠珠弓身行了一禮,以示感謝。
石崇微微一笑,道:“好吧,既然綠珠替他說話,石方就賞給小七好了;至于那劉家二郎,為父卻不能答應,得問過劉輿的意思,我與他雖是多年至交,但如今畢竟同朝為官,不得不彼此周詳!”
到了這一步,石韜的計劃算是完成了大半,最后只剩錢的問題了,石韜靦腆一笑,道:“謝父親成全,不過小七還有一事相求.......”
石崇面色一黑道:“嘿,你這豎子,挖為父的墻角,倒是挖起癮來了怎滴?”
貝齒微露,峨眉舒展,一旁的綠珠竟然笑出聲來,這一笑,如幽蘭綻放,如百合生香,周圍的景色,仿佛一同鮮活起來。
石韜很快從失神狀態(tài)醒來,臉呈苦瓜道:“都說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孩兒失去父親庇佑,恐步步維艱,望父親隨意賞賜一些財貨,以便渡過難關!”
石崇、綠珠相視一笑,而后石崇自懷里取出大小兩枚印信,將其中那枚小的遞給石韜。
“世人皆知我石某行商天下,東莞縣哪能沒有我石家的產(chǎn)業(yè)?小七拿著這枚印信,可在石家任意商鋪支取錢財!”
這一刻,石韜突然想到了三個字,
買!買!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