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石崇等人商議完明日宴請的事,石韜從書房出來,正打算返回住所,竟發(fā)現花園中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
仔細看去,竟是綠珠。
雖然感到奇怪,但石韜仍上前行禮道:“不知綠姨有何差遣?”
“七郎若有空閑,可否跟姨娘聊上幾句?”綠珠輕聲道。
綠珠雖是一臉淡然,卻依然令他不敢直視,石韜低頭道:“姨娘相請,七郎自然不敢推辭!”
“去那邊吧,那邊清靜,有些話的確不便讓旁人聽去!”
扔下一句話,綠珠便邁著蓮步,朝水池的另一頭走去。
不知為何,石韜竟有些緊張,卻只能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此地視野開闊,只是與房屋相隔較遠,綠珠停步并轉過身來,卻見石韜埋著腦袋走路,且眼看就要撞上前來,綠珠忍不住嬌叱道:“七郎不能好好的走路么?”
石韜這才抬頭,哪知二人只隔數步,差點便要撞上,臉色頓時一紅,隨即退了回去。
見七郎非但沒有半分名士的樣子,反倒似一只呆頭鵝,綠珠不禁莞爾一笑,道:“還以為七郎比以前沉穩(wěn)了,哪知還是如此莽撞!”
石韜不敢接話,卻依然傻愣愣的望著對方。
雖說只是束發(fā)少年,可被對方這么直直的盯著,綠珠仍感到一絲別扭,綠珠開門見山道:“讓宋祎跟著七郎,是姨娘的主意!”
“???”
見石韜那副呆傻的表情,綠珠實在想笑,可又擔心在小輩面前失了禮數,因而咬了咬香唇,道:“宋祎從小跟姨娘相依為命,姨娘自然要為她謀一個好的歸宿,既然七郎對她有意,姨娘便成全你如何?”
“成全我?”石韜不明所以道。
“那首‘相思’可是七郎所作?”綠珠問道。
“這.......”
讓劉胤念詩給宋祎聽,不過一時興起,未必沒有捉弄劉二郎的打算,卻不知是被她們猜出來的,還是那劉二郎口風不緊吐露了實情,但那首詩的確不是表達男女之間的愛慕,師徒二人明顯是誤會他了,石韜實在有苦難言。
“綠姨,這里面怕有誤會!”石韜硬著頭皮說道。
“誤會?”這下輪到綠珠疑惑了。
“‘相思’這首詩并非七郎所作,而是七郎從一游方道士處聽來,同時這首詩乃游方道士緬懷故人的詩句,而非表達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意,七郎對宋祎小娘,并無絲毫覬覦之心!”
綠珠愣愣的盯著石韜,卻不知說什么才好。
見綠珠那副表情,石韜咬牙說道:“綠姨若是不信,七郎可指天發(fā)誓!”
綠珠那張臉,一時間變換莫測。
不知過了多久,綠珠輕嘆道:“唉.......是為師害了祎兒??!”
石韜有些不大明白,因此不敢接話。
又過了良久,綠珠一臉黯然道:“姨娘有件事想懇求七郎,不知七郎.......”
見綠珠那副模樣,石韜心頭實在堵得慌,頭腦一熱,便說道:“有什么事,綠姨盡管吩咐便是,七郎絕不推脫!”
“小徒年芳十二,目前姨娘還能護著她,但再過兩年,就算老爺不將她........姨娘希望她遇上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所以想讓七郎將她留在身邊,假如以后七郎若是能將她收入房中最好,若是不成,無論如何也讓她有個好的歸宿!”
石韜總算明白過來,像宋祎這類禍國殃民的女子,將來命運不難預料……野史中記載,宋祎先是做了大臣王敦的小妾,結果有人勸王敦遠離聲色,便將宋祎推薦給了明帝司馬紹,結果沒過多久,大臣說宋祎是紅顏禍水,然后司馬紹又將宋祎送給吏部尚書阮孚,最后阮孚一命嗚呼,宋祎又被送到名士謝尚的房中。
比起身世,恐怕只有羊獻容與她有得一拼,綠珠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擔心過兩年宋祎或被石崇納入房中,又或者被石崇送與旁人,無論是何種結果,綠珠都不愿見到,所以想到了自己。
或許是因為不忍拒絕綠珠,又或者因為野史中關于宋祎那段悲慘的遭遇,而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石韜脫口應道:“七郎答應綠姨,從此將宋祎當自己的妹妹一樣看待,絕不會讓她受人欺負!”
.......
宴請賓客的地方,是李子游及羊玄道向王曠征用的臨時辦公地點,是一座相對獨立且占地數十畝的別院;
包括劉胤、李子游、羊玄道等一眾官員,也都相繼搬了進去,而石劉、兩家被淘汰下來的三十部曲,目前以郡兵的身份留在別院充當守衛(wèi)。
操辦酒宴的是石家的一名管事,就連做菜的廚師廚娘,也都是石崇自洛陽帶來的,原本擔心使喚的下人不夠,李子游居然提出臨時征用石韜自下邳買來的那些小家伙,只是被石韜嚴詞拒絕了。
開什么玩笑,那些小家伙,可是老子儲備的人材,就連本郎君也舍不得使喚,更何況被你們呼來喚去。
最后只能讓那三十多名部曲幫著干干雜活。
石崇是一個講究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極其好面子的人,即便是在東莞,宴席的規(guī)格也讓石韜咋舌不已;
早在數日之前,石崇便命令遍布各地的石家商行,從四面八方送來操辦宴席所用的食材,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如潮水般向東莞涌來,甚至讓東莞縣比往常熱鬧了一倍不止。
對于老頭子一手建立的商業(yè)帝國,石韜可是覬覦了很久,可他也明白,這個商業(yè)帝國是石崇裝逼擺闊的底氣所在,同時也是石崇人生價值的體現,如此重要的東西,他怎可輕易交予他人,即便自己的兒子也不行,這跟皇帝臨死也不愿交出皇權是一個道理,一旦交出去,他或許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罷了。
山珍海味,奇珍異獸倒是不少,同時這個時代的士人追求豪奢到了極致,據說還有人用人乳烹制羔羊,但大體也就蒸、煮、烤這幾種烹飪方式。
石韜想來,如果將鐵鍋炒菜這一烹飪方式搬出來,再把味精、醬油等一系列調味品搗鼓出來,在奢靡成風的大晉開辦酒樓什么的,生意不知得有多火爆,只是亂世即將到來,這些想法,也只是聊以自慰罷了。
石韜在別院四處轉了轉,并很快將他延伸出來的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拋諸腦后,去跟石崇匯合,然后瞧瞧那位打劫起家的父親,是如何敲詐勒索這些大戶的。
由于今日有石崇坐鎮(zhèn),所以石韜沒有穿官服,而是著便裝出門,一身士人標配服飾,竟與他那張黝黑的面孔不怎么搭調,看上去有種沐猴而冠的錯位感。
此刻,賓客們全都聚集在王家大院,只等石崇出來,便要前往城郊,據說,刺史大人今日專門為他們準備了一場飯前的助興表演。
守在王家大院門口接待賓客的人,乃石家的管家,自然認得石韜,見自家郎君到達,自然要上前招呼,石韜快速走了過去,且在管家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而后便領著孟斧頭走入人群之中。
院子里鬧哄哄一片,此刻正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談論著什么。
見石韜那副不倫不類的樣子,賓客們大多避之不及,石韜也不介意,只在人群中走走逛逛。
“你們聽說沒有,十日之前,齊王在臨朐的馬場被人抄了,不但數百匹良駒被人帶走,馬場也被付之一炬!”
“聽是聽說了,就不知是何人所為?”
“噓,你們小聲點,我可聽說,前幾日那批馬已經被送往洛陽了,刺史大人還因此被陛下及皇后封賞呢!”
“你的意思是,那批馬,是被刺史.......”
“噓,小聲點,刺史大人就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