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城從來不缺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或是城西城南兩家人的恩怨情仇,或是達官顯貴間的奇事異談,或是皇親國戚之間的秘辛傳聞。
這不,近日又添了兩樁奇事,說是兩樁,卻是出自一家。這家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國左丞相楊謹書家。
京州百姓皆知左丞相楊謹書對其亡妻用情至深,二十多年再未續(xù)弦,但傳聞,她的亡妻二十多年后的今天突然回來了。而那在洞房花燭夜昏迷不醒的楊公子楊玉淙據(jù)說也是在自己母親回來的當晚就醒了,更神奇的是楊公子自母親回來后身體就日漸好轉(zhuǎn),竟能和自己的妻子安然公主出去打獵了。
楊丞相的發(fā)妻失而復(fù)得,獨子又恢復(fù)健康,喜得他大擺三日宴席。不過據(jù)京州百姓間的傳聞,大家一致認為楊謹書的發(fā)妻許是仙子轉(zhuǎn)世,不然為何死而復(fù)生,楊玉淙又因為她而康復(fù)?不過,這也都是坊間傳聞,有些人還恥笑這些個說法,說他們怪力亂神。
另一樁,也是這楊家,不過不是楊謹書,而是有關(guān)他兒子楊玉淙。京州百姓雖覺得這安然郡主和楊玉淙還挺般配的,但卻沒人覺得他們會恩愛甜蜜,畢竟大家都知道他們二人有過節(jié)。
可誰知,二人自婚后那是恩愛非常,楊公子也不再不務(wù)正業(yè),開始奮發(fā)讀書,安然郡主也不再在街上隨意動武。轉(zhuǎn)眼間二人竟成了京中恩愛夫妻的典范。
導(dǎo)致如今,許多個公子小姐在不滿家中安排的婚事時,父母長輩都拿他們二人做例子,說是婚后自然會恩愛和美的,媒神牽的紅線錯不了。靈引子在此處不得不冷笑一聲:愚蠢的人類啊,你們可知那媒老頭最愛在酒后牽紅線,那紅線牽的簡直是理不亂理還亂,他還美其名曰:喝醉酒才能有靈感,牽上了紅線就說明有緣,此乃上天的安排!
不過,也有些傳言,說是這安然郡主其實從小就傾心于這楊公子,如今也算得償所愿,二人不過是歡喜冤家。
靈引子將手中最后一把瓜子皮扔進白瓷盤里,拍了拍手中的碎屑,對著那仍在唾沫橫飛,講的很是起勁的說書老頭搖了搖頭,順手倒了一杯茶,咕嘟一口喝了進去,然后對著旁邊捏著桂花糕,聽的正在興頭上的寒如華說道:“如華啊,你們這邊說書的都這么夸張嗎?什么楊玉淙身體好了以后可以一拳打死一只老虎,什么安然郡主特意安排個小倌去勾引楊玉淙看看他是不是斷袖。真是一點都不尊重事實啊!”
誰知,寒如華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只是很敷衍的說了句:“是嗎?我覺得還好?。 闭f完,嘴里叼著桂花糕,拍著手不住的叫好。
靈引子緊忙遮住了臉,四處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然后悄悄扯了扯寒如華的衣袖說道:“注意公主形象,皇家風(fēng)范懂不懂?。 ?p> 寒如華白了她一眼,很是瀟灑的甩開了蘭草紙扇,故作瀟灑的扇了扇:小娘子,我現(xiàn)在可是男子,哪里來的公主,男子可沒那么多講究!”
靈引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寒如華的男子長衫裝扮,在瞧了瞧她手中的紙扇,哀嘆道:完了,這孩子走上歧途了!要扮男子就扮男子,學(xué)什么寒雁回??!這一身裝扮,再加上寒如華的女兒做派,就差在臉上貼著‘我是女扮男裝,大家請裝作看不見,謝謝配合!’。
沒奈何,靈引子只得又點了一盤瓜子并一壺茉莉花茶,繼續(xù)在這里坐著陪著寒如華聽還不如她自己講的好的說書。沒辦法,人家馬上遠嫁的人最大嘛!
再說回楊府,白沁水留在了楊府,對外楊謹書都是宣稱妻子回鄉(xiāng)尋親卻遭遇天災(zāi),二十多年后才打探到楊謹書的消息。白淳漓給了白沁水一粒水族白氏的圣物護靈水珠,這是白源交代給楊玉淙治病的。白沁水也開開心心的喝上了兒媳婦敬的茶,雖然她極為不習(xí)慣。
白淳漓解決了這件事后就走了,走之前他還說,他支持白沁水的決定,不過是幾十年的時間,等到楊謹書百年之后白沁水就會重回水族了。靈引子不以為意,‘既得一人心,百世不相離’,想要放手哪有那么容易,一旦愛上,就是生生世世的糾纏。這,才是開始而已。
再說寒安然和楊玉淙這一對,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靈引子是聽寒如華說的,寒如華是聽寒安然本人敘述的。
原來,寒安然真的從小就認識楊玉淙,寒安然從小就愛舞刀弄槍,脾氣很是暴躁。別說是千金小姐,就是那些個公子哥都不愛跟她玩。有一次,她自己在自家假山池塘邊抓魚玩。她抓住了一只金色鯉魚,誰知那鯉魚滑得很,寒安然一個脫手,那魚就掉到石縫里。寒安然想要去抓它,卻被濕滑的石頭絆倒了,手上、腿上都磕破了,她一個人坐在那里忍不住哭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陪著楊謹書一起來平郡王府的楊玉淙聽見了哭聲跑了過來。他看見寒安然一個人坐在地上,手上腿上都是傷,就用自己隨身的的手帕給她包扎,又細聲輕語的問她出了什么事。寒安然從來沒被一個小男孩關(guān)心過,只是一邊抽泣一邊指了指石縫里眼看就要干涸而死的鯉魚。
楊玉淙笑了笑,走過去將夾住鯉魚的兩塊石頭很是費力的搬開了,然后用小小的手掌捧起那只將死之魚,放進了附近的小木水桶里。他將寒安然扶了起來,笑著理了理她凌亂的頭發(fā)說:“別哭了,這只小魚被我救起來了,你放心,它一定會活得好好的。你長得這么好看,一點都不適合哭鼻子哦!”楊玉淙見寒安然的衣裙因為抓魚被打濕了,就把自己的小披風(fēng)給她披上了。
寒安然只是楞楞地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然后看著楊玉淙慢慢走了回去。她瞧了瞧被楊玉淙包扎了的手,然后提起那只小木水桶,琢磨著怎么將它好好養(yǎng)起啦。雖然她一開始是想抓魚來烤著吃的,但是漂亮的小哥哥都說要好好養(yǎng)了,那這只魚就算撿回一條命了!
再后來,楊家小公子因為失了披風(fēng)得了好一陣風(fēng)寒。安然郡主把全城的大夫召集過來商議怎么治風(fēng)寒。
再后來,有楊公子的地方就有安然郡主。因為楊公子體質(zhì)實在孱弱,楊大人舍不得讓他讀書,養(yǎng)成了楊公子紈绔子弟的模樣。二人似乎很是不對付,但安然郡主仍十分關(guān)注楊公子的動向。
再后來,安然郡主以為楊玉淙喜歡上一個小倌,憤而出手,失了分寸。但實際上,楊玉淙與那小倌于琴藝上是知己,不過是探討琴技。
再后來,寒雁回巧點鴛鴦譜,寒安然嫁給了楊玉淙。
靈引子聽完有關(guān)這兩個小孩的故事,有兩點感悟。一是覺得楊家這爺倆很是有意思,這找媳婦都用救鯉魚這招。只不過楊謹書救的是一尾仙女魚,而楊玉淙救的只是一尾用來烤著吃的可憐魚。二是覺得媒老頭這廝真是不著調(diào),怎么就給楊玉淙和寒安然的紅線中間系了那么多疙瘩。
不過,寒雁回也真是有意思,這看似很是荒唐的一場戲點鴛鴦,竟然扯出了這么多事。
……
幻水宮內(nèi),珍石游魚、珠光璀璨,在一處房屋外的暗角處,身著褐色綢緞衣的青年男子,扯著白皎月的衣袖,略顯焦急的問道:“皎月,白淳漓回來可有對二叔說什么?”
白皎月皺著眉將袖子扯了出來,然后理了理發(fā)髻,面上頗為煩躁:“我怎么知道!淳漓哥哥回來我本想去看看的,可誰知這水寒居大門緊閉,誰都不讓進。哥,你說二叔該不會又要給淳漓哥哥議親了吧!”
那男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眉頭緊皺,顯得很是不安。他走出暗處,只見此人長著一張方正臉,眼睛狹長,一雙眸子看起來很是不安分的樣子。他正是白皎月的親哥哥——白流冰。
白淳漓對白源說了一下白沁水的情況,在談及白沁水為了楊謹書變成老人模樣時,引得白源一陣唏噓。
“對外,就說沁水被修仙高人帶去修行了吧!這近百年,不,也許不止百年,咱們水族或許就再無水姑了……”白源哀嘆一聲,眉眼間似乎多了些疲憊。他這樣,算得上是對的起大哥嗎?他自己也不太知道,但至少對得起沁水吧。
白淳漓默不作聲,在他看來,白沁水不過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待百年之后自然會回水族。
“對了,關(guān)于那禁術(shù),沁水可有說什么?”
“我問過了,沁水姐說的確是她自己用的剝靈術(shù)。還有,有人用千里傳音告訴她楊玉淙將要成親,她可以剝離一魄去看他。沁水姐思子心切,冒險啟用了禁術(shù)。但誰知她一看見楊玉淙就不由自主的附到他身上。關(guān)于這點,靈姐姐也沒有查出來,只說應(yīng)該是有人用了秘藥,但具體是什么,她也不清楚,說是查清楚了再告訴我們。”
白源點點頭,又擼了擼胡子,思索片刻后說道:“想來,是有人想對我幻水宮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