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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闕

第四十章 游龍驚世

謀闕 酒時衣 3011 2018-09-13 21:29:57

  金鋒烈相當之狂放,他把套韁跨在肩上,一手握著一根車轅,以軀為馬。

  不多時,二人便步入一條深巷,“老弟,你是極明白的人,這碧洛城雖大,能走的路卻已不多,只愿你我今日撞個幸緣?!?p>  熟悉碧洛城的人都知道,此巷名為天通巷,是瑜府到驤府最近的路。

  瑜府后門的路對面便是天通巷的一端,走出天通巷便能看到驤府的正門,如果走正街,瑜府到驤府需要近半個時辰。

  這看似無比便捷的一條巷子卻鮮有人愿走。

  天通巷寬只有一丈半,大一些的馬車都通不過,但左右卻立著高達七丈的厚墻,在此地看見月亮,需要莫大的緣分。

  天地深藍,今夜月色不吝。

  二人并排走著,此時的金鋒烈穆然了許多,這條九百丈的巷道危機四伏。

  高墻之上忽有腳步聲,金鋒烈豎起耳朵,這般行出百余丈后,他的臉色突然一變,眉心凝成一個疙瘩,“劍來!”

  金鋒烈低喝了一聲,上方悉悉索索的腳步依舊,他的話卻沒有得來應答。

  “怎么了?”

  “我、我的人呢?”

  “那腳步聲,不是銘閣之人?”

  不等金鋒烈再開口,一道道人影從高墻掉落下來,身軀自由墜落,已然沒了氣息。

  七人、金袍,赫然是銘閣戰(zhàn)力強勁的金袍七劍!

  金鋒烈倒吸一口涼氣,對方得是何其可怕的力量,才能于不動聲色中刺殺銘閣七劍?

  “快走!”

  然而,接下來的景象更讓人驚目,就在銘閣七劍殞命的片刻,好似雷電劈落的烏鴉,高墻之上,尸體簌簌而落。

  二十人、三十人還是五十人?

  車輪軋過一具具尸體,其裝扮完全統(tǒng)一,竟都是北冥殿的人。

  “這又是誰殺的?”

  金鋒烈低頭猛跑,兩側(cè)高墻上亦有大批的人在跟隨,更為詭異的是,掉落的只有尸體,沒有任何一個活人能夠下探刺殺,足見高墻之上乃是碾壓一樣的局面。

  金鋒烈的心終于寬下來,只要一出天通巷,便是禁軍帥府“驤府”重地。

  半個時辰后,古揚安然回到三生園。

  他的面前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曾化妝的明夕堂。

  柴珠的暗地被揭露后,涉及其中的每個人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金鋒烈這般如釋重負。

  明夕堂那鮮明的特質(zhì)只剩下一身紅衣,看上去他異常疲憊,手背、臉頰皆是大小不一的傷口,紅衣也已破綻,有的地方像被火灼過。

  “你耗到今時,徒造險境,無非是想看看三生酒館背后的勢力,怎么?這下有底了?”明夕堂的話,有著幾分嘲諷的意味。

  從前的明夕堂雖有幾分妖媚,但不失風發(fā)意氣,此時好似被氤氳纏縛,他的眼眸不再明亮,而是充滿陰晦,如同一個走遭地獄的人。

  “何來徒造險境?古某真正的險境,不就是你手里的這枚藥丸嗎?”

  “有時候真看不慣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所謂謀者,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看得更遠,就算把性命當做籌碼,仍舊覺得自己技高一籌。甚至還會以為,這是別人想不到的招數(shù)呢!”明夕堂冷笑,“現(xiàn)在的我不過是一個傳話筒,我所說的都是有人該讓你知道的?!?p>  “三生酒館的背后就是三生古塢,也是燭云畫派的發(fā)源地,你從前和現(xiàn)在所做的,并不是他們想要的手法,但卻接近他們想要的目的,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吧?”

  明夕堂微一揚手將解藥拋給古揚,“你還得繼續(xù)活著,這也正如你所料,此次三生古塢主力已出,另有一事你務必要做好,否則便沒有下一次解藥了。”

  “何事?”

  “大王旗到底在哪里?”

  古揚微微凝眉,“旗是由我借出,至今無法給北炎一個交待,最想問這句話的應該是我?!?p>  “先不要急著擇自己?!泵飨μ脙叭粶蕚涑浞?,“當時劫旗之人身懷絕學,非尋??梢娭畾⑿g(shù),讓扛旗之人排除了明面上的殺手組織,從那時起便有人懷疑此舉是古塢所為,待北冥殿搜羅扛旗之人后,再次加以驗證?!?p>  古揚道:“但據(jù)我所知,劫旗之人并沒有鮮明的古塢特質(zhì),而此事最終卻指向了三生古塢。明園主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那股勢力并不是只想嫁禍三生古塢這么簡單,而是想用大王旗與古塢博弈?!?p>  明夕堂哂然一笑,“那便說說,你想要什么吧?!?p>  古揚也不由笑了,“直到方才,我才第一次聽見三生古塢這個名字,如果我有在二十三位絕頂高手前探囊取物的實力,你覺得會是眼前情態(tài)嗎?”

  四目相對,明夕堂雙目烈烈,古揚雙目滲血。

  “不難料想,三生酒館是古塢的諜報之所,迄今十一載,作為一個諜柬大成之地,一棵樹苗轉(zhuǎn)眼間成為參天大樹,而你們毫無察覺,這樣的事我信,你信嗎?”

  明夕堂微一沉默,古揚緩緩站起,“比如七星棋,鷹式雖疾亦睨全局,熊式雖緩可竭后手,而無論何式,斷沒有執(zhí)一子而定全局的造詣?!?p>  回想當初七星之弈,明夕堂竟有些喟然,那個不怎么光彩的午后,此時想來原是一段美妙時光。

  他不由得瞥向桌前的棋盒,已然落了厚厚的灰。

  “古塢之眾,可保你見得日光,接下來你可有計劃?”

  卻見古揚以袖抹去棋盒上的灰塵,掀開之后露出晶瑩的黑白子,“今夜恐是話多,不如你我來一局熊式,可好?”

  明夕堂露出久違的笑容,“此棋,想來也快不得?!?p>  手指觸及白子的一瞬,明夕堂忽然微微抽手,如同熾烈時節(jié)掉進了冰窟,那是無比清爽的一瞬。理智上,這冰窟出現(xiàn)的詭異,但他也已不能控制快要垮掉的自己,縱然被這冰窟埋葬,也好過盡處烹油的炎炎烈土。

  ……

  黃昏,一位老者行在碧洛城的街道上。

  老者一身土黃長衫,無一絲潤飾,他背著手,身形有些佝僂。

  這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耄耋老者,所過之處卻帶來了不小的動蕩,他行在大路中央,行人皆避閃、車馬不敢近。

  老者的眼睛始終瞇起,幾近于閉著,三縷白發(fā)在額前緩緩擺動,人們也不明自己為何要慌慌避退,或許是第一個接近他的人受到了驚嚇。

  碧洛城內(nèi)隱藏著許多殺手,很快便察覺到這老者的不凡之處,那通體煥發(fā)出的威勢驚世駭俗。

  “東方游龍!”不知是誰一聲低喝,頓時引來強烈嘩動。

  東方游龍,一個塵封太久的名字。

  所有有關(guān)他的記載都在,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還未到齊運年間,“列朝令”尚未頒布,天下還有十二列國,大雍還是那個四海朝拜的風華盛世。

  五十年前,謀士要被指破脊梁骨,殺手見不得天日,江湖還是宗門的江湖。

  壯年時的東方游龍堪稱“一代酒狂”“絕世武癡”,他與東方家族所有人都不一樣,無論思維還是修為,他跳出了所有的條條框框,一改千年來人們對東方家族的認識。

  他超脫瀟灑,無覺皇威、無感兵戈、不憂國也不憂民,只做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

  他也是東方家族千百年來,惟一一個敢與北冥殿爭鋒的人。

  其實有關(guān)他的記載并不多,但可嘆的是每一件都匪夷所思。

  最為驚人的便是——

  “萬兵蜉蝣”!

  五十年前,東方游龍似是撥動了王室逆鱗,引來軍隊的圍殺,足足動用了上萬兵馬,最終在蜉蝣山困住了東方游龍。

  上萬兵馬截殺一介江湖人士,這是大雍的第一例。

  然而更可怕的是,那一役之后沒有找到東方游龍的尸體。

  十里蜉蝣山,萬兵困游龍,升天方見首,天地絕響鐘。

  那之后,天下再無有關(guān)東方游龍的記載,初時人們都知他沒有死,但隨著時間推移,關(guān)于這個人的臆料終是淡去了。五十年之久,縱然他還活著,也早已不復“游龍”風采。

  甚至很多人認為東方游龍早已故去,東方家族遲遲沒有易主公示,不過是讓他的子孫繼續(xù)受用他的威名。

  而現(xiàn)在,這位孤身行走的老人讓所有殺手動蕩難安。

  不止西土,他將動蕩天下殺手界,如此密集的情報網(wǎng),竟無人知道他來到了碧洛城,單這一點已足夠悚人。

  劍會蒙塵,但若太久,塵亦是鋒!

  遠遠地,東方九萬海與東方沐風穆然而立。

  “太公,曾祖他老人家真的會殺北冥殿的人嗎?”

  東方九萬海一臉鮮有的凝重,見他微微搖頭,“我對他的了解不比別人多很多,只是如果說起規(guī)矩,他是天底下最不在乎規(guī)矩的人?!?p>  望著那背影,東方沐風忽覺渺然,這世上還有許多他不曾領(lǐng)略過的大開大合,英武澎湃,遠比深淵謀者更具魅力。

  當人們看到東方游龍走進三生園時,坐不住的人更多了。

  三生園最大的那棵古槐下,東方游龍默然而坐,他低頭看著一塊大石,大石不動,他便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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