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虎耳谷被圍得水泄不通,元樵已派了六波人進入巨蝠窟,莫說探查里面的情況,六波人連一個都沒能活著出來。
情勢立時嚴峻起來,這窟內(nèi)究竟藏著何等的強手?即便是巔峰狀態(tài)的東方游龍,也不可能一個都出不來。接下來,各派都拿出門中的頂尖高手,但仍如泥牛入海。
眾門主悉數(shù)來到巨蝠窟前,望著黑淵般的入口,元樵神色極寒,“老二,要不你進去看看?”
方星祖下意識按住了千齒盤,但眼前情勢已由不得他說個不字,六派之主大有一種合圍的架勢,單戰(zhàn)這六人也是送死罷了。
方星祖一語不發(fā),目光寒徹、雙腮如鐵,將千齒盤抽出,反手而扣,盤面急速一轉,方星祖躍了進去。
窟內(nèi)一片黑暗,只有不遠處的窟門隱有一點光,但就在進入那扇門的片刻,到處都是尸體,而且根本沒有打斗的痕跡!
方星祖心閃如電,立時心有明徹,他在第一時間屏住呼吸。
他終于明白了,十二血心根本不是為了打開躡影鑒,而是解藥,真正的秘鑰就是解藥!這里也根本沒有機關,有的只是殺人于無形的毒氣!
這古老的設定實在歹毒,每個人都想著去解最后一步的躡影鑒,誰會想到一開始才是死局!
一只蝙蝠突然向自己飛來,千齒盤一出,在頭頂將其斬為兩截,濃厚的血潑然灑落。
極致縝密的方星祖忽然雙目一凝,這些蝙蝠為什么能活下來?不管是它們適應了環(huán)境,還是它們先天便可克制那種毒氣……
抓起兩半蝙蝠,方星祖一口吃了下去……
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方星祖竟然走了出來,只見他滿頭鮮血,執(zhí)著千齒盤的手瘋狂抖動,鮮血順著指尖不斷滴下。
不等方星祖開口,元樵等人已沖了進去。
六個掌門、一眾當家,方星祖看著入口,臉上現(xiàn)出獰到極點的笑。
“呵呵呵!尋了半輩子絕器,倒在了最后一步,好慘好慘!哈哈哈!”
他當然不會再進去了,而是召集剩下的人,如兵馬形陣般立在窟外。元樵等人永遠不會出來了,出來的,只能是絕器。
東方九萬海背著青云帝樽,一路行來,景象駭人到了極點,仿佛六派此來的人都死在了這里,沒有任何掙扎。
乍到出口,紅傘驟開,師定圖最先躍了出去,千齒盤梟然一轉打在傘柄上,不等轉回,忽見暗器如雨!
與此同時,赤魘在左、綠湮在右,與東方九萬海三人直搗六派剩余的人!
六派還剩的人沒有五百也有三百,各個都是實力不俗,方星祖的眼中只有青云帝樽,強自震開師定圖與時長風,追風躡影般直掏東方九萬海后心!
明夕堂與林婉被高手合圍,自顧不暇,師定圖與時長風追到一半,立時被六派高手橫空攔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一把飛劍一連串了三人喉嚨,來到時長風面前時陡然旋了回去。
時長風內(nèi)心狂喜,“俠客!”
這是史上最為狼狽的步彩樓,他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山谷被困了將近一個月,臉色蠟黃,整個臉都瘦了一圈,襯得蓬發(fā)更大。昨日好不容易有了轉機,外面的人都被殺了,可他娘的來了一幫更厲害的角色。
“每次見你們,就不能有點好事嗎?”
“少他娘的廢話,別管我,去追絕器??!”
步彩樓回了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方星祖已然搶下包袱,快步向谷外奔去。
“娘的!哪里跑!”
方星祖的實力哪里及得上步彩樓,但此時步彩樓連一半的實力都發(fā)揮不出來,追起來更是分外拖沓。
步彩樓堅持了十多里,無汗可流,只是一口一口喘著粗氣,心已跳到了嗓子眼。方星祖始終與他保持著恒定的距離,不像追擊,更像是被調(diào)戲。
實在是追不動了,步彩樓拄著青劍,嘴巴大張恨不得立刻躺下。近來總是腦袋大條,稀里糊涂跑到這鬼地方不說,剛剛虎耳谷如果在第一時間鎖定方星祖,一條胳膊也能纏死他。
忽聽不遠處風聲勁烈,步彩樓立時躲到一棵大樹后,只見一群打扮極為古怪的人圍住了方星祖。
寒冬時間,那些人卻半袒著上身,只有一根一搾寬的皮帶從左肩延到右肋,頭頂插著一根青色的翎羽,臉上左右涂著三道黑杠,怎么看都像是野人。
可當這些人移開一步,步彩樓豁然瞪大了眼睛,那竟是他頗為熟悉的一道身影——
夜子清!
步彩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如果是同一陣營,夜子清何必在此設伏?身邊那些奇形怪狀的又是什么人?
方星祖雙眼緊瞇,他的面前是被斬斷的三條蛇,“大猷蛇師?你是何人?”
夜子清拇指食指捏著一個透明的瓶子,其內(nèi)置著一顆蛇膽,“你是要性命,還是要絕器?”
方星祖冷笑一聲,千齒盤驟然而出,可就在這時,十幾個蛇師起步而動,有的馳向千齒盤有的直逼方星祖!
但千齒盤再度回到手中,方星祖的心口陡然奇痛,整個手掌已變得一片墨黑,“不可能!”他明明沒有觸到蛇,手掌亦無傷口,為何還是中了毒?
緩緩踏前,方星祖猛然按住胸口,體內(nèi)猝然翻覆,嘴角淌下黑色的液體。
那顆蛇膽距他只有咫尺,就在他要觸及的時候,毒已攀上面頰、浸遍全身,隨即直挺挺倒了下去。
夜子清面色不改,上前打開包袱,六件青云帝樽赫然展露出來,手指觸到帝樽的剎那,夜子清忽然微微一顫。
“夜姑,速走!”蛇師勸道,絕器到手,她竟詭異地沉溺起來。
這一刻,無人知道她內(nèi)心的掙扎。
青云帝樽,東方家族的圣物,除了東方家族,世上當真沒有更好的安放之處了。這也是游龍前輩的一生所愿,與他共同尋覓絕器的這段時間,東方游龍對絕器的精誠專注,對每個人都是一種感染。
這極有可能是他老人家平生見到的最后一件絕器,歸于東方家族,也是對羸弱家族的莫大增益,何嘗不是另一種愿望。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般兒女情長,所以才陷入掙扎。
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用這套青云帝樽與古揚換取大王旗,她知道無論東方游龍還是東方溪,古揚內(nèi)心對東方家族有虧欠之意,這是他最有可能交出大王旗的時候。
可如果這個交易達成,自己與古揚定是緣盡于此了,拿絕器做交易,自己會被古揚看到泥里去吧。再者,研習殺器、通達絕器是自己的理想,也是他人眼中的天賦,經(jīng)此之后,便再與那些無緣了吧。
“你們暫回青霄吧,大王旗的事我再想辦法。”
“夜姑,這可是大雍絕器,有此籌碼,能換回任何我們想要的東西?。 ?p> “此器合眾人之力而得,據(jù)為已有不說,還拿去做交易,我們再也無法在大雍待下去了。”
“可……”
“回去!”
……
就在六派核心殞命虎耳谷的這個晚上,一股勢力進入了鹿角千山。他們打著“羿門”的旗號,并未經(jīng)歷太多殺伐便把持了這里。
鹿角千山剩下的雖不乏強手,但各派都處群龍無首之態(tài),來人實力悍然,無論是不是真正的羿門,都不是剩下這些散兵可以對付的。就這樣悄然之間,洛國江湖便改了天換了地。
事情很快傳到王宮。
黑三顫顫巍巍立在一側,牧青主垂頭捏著眉心,他真正關心的不是誰統(tǒng)治這個江湖,而是這個統(tǒng)治者能不能為己所用,所以他才把鹿角千山改造成了五堂一殿。
對待江湖人終究不能像對待軍人那樣讓他們時刻待命,牧青主也不得不給他們充分的自由,誰曾想狂放不羈換來了萬劫不復。
這是純粹的江湖殺伐嗎?如果是,未免打得太準了,將自己苦心經(jīng)營二十多年的成果一夕覆滅。有那么幾個瞬間,牧青主覺得這不是江湖的改天換地,而是在斬滅自己的后手,江湖恩怨、絕器紛爭統(tǒng)統(tǒng)都是幌子??上У氖牵@些念想如珠子一樣四散在地,他根本找不到那條串珠的線。
突然間,牧青主覺得背心有些發(fā)寒,從前那里站著無數(shù)執(zhí)刀人,但刀鋒所向由自己控制,現(xiàn)在那里也站著無數(shù)執(zhí)刀人,卻不知何時便會砍向自己的背脊。
眼下最理想的局面是,這些都是江湖紛爭,既然能擺平鹿角千山,牧青主也有信心讓羿門為己所用,但最關鍵的,是時間。
當年他恩威并施花了五年,才為鹿角千山確立了新的身份,又花了五年讓他們熟識自己的行事范疇,又過了十年方才讓這一切成了體系,讓他們監(jiān)控王仕子弟的家眷,監(jiān)控中央地方的強權人物。
眼下,那些人雖然還在,但卻沒有了統(tǒng)籌,也讓所有事無法更進一步,事情終究會走向不可控。
畢竟不是風華正茂的牧青主了,他已快五十歲,這樣的時間和精力,他還花得起嗎?
“去和那個羿門的話事人接洽一下,愿意談最好,如果不愿意,本王不介意重演一次二十多年前的事?!?p>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