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龍之卷 第九十五章 光繭（上）
北地，圣卡洛斯帝國的最北端。
阿斯加德神殿，左側的第四偏殿。
這里是宗教裁判所的地盤。
時間接近十月底，這里的溫度已經進入了冰點以下。
每當這個時候，宗教裁判所里都會暫停其他的職能，集中力量收集各種資源，供新成立的部門開展替代“火蛹”的研究。
事實上，自從光明歷中期以來，宗教裁判所的主要職能就已經發(fā)生了變化。
原本宗教裁判所的職能在于討伐異端，自黑暗歷的眾神時代以來，為了集中力量對抗魔族，必須從精神上統(tǒng)一起來，所以圣光教會設立了專門的機構用來整合信仰。
然而，到了光明歷中期，舊神教派大多被討伐殆盡，剩下來的極少數也影響不了大局，所以宗教裁判所的職能有了相應的轉變。
應對北地的安全問題，制定相應的對策并采取措施，這就是裁判所的新使命。
包括但不限于內部的動亂、間諜問題，還有北地人最大的敵人，來自北方的寒流。
位于第四偏殿的研究所就是為此而設立的。
偏殿的設置原本是分為前后兩部分，前殿為議事廳，后殿是分隔的小房間和倉庫。
原本寬闊的大廳里，此時也被各種材質的隔板分成了一塊塊的小空間，只有大廳中間被打通。
木板、石墻、布簾、特制的獸皮，還有各種從表面上看不出來的合成材料，每一個小隔間里都放著各種實驗成果的原型，測試保溫和制熱的效果。
大廳正中最大的空間里，金發(fā)少女依舊穿著那件縫了很多個口袋的白袍，鼻梁上架著水晶透鏡，望著身前的白色光球喃喃自語。
“第二代環(huán)境溫度控制器，代號‘光繭’，第七代原型，依舊具有不可忽視的缺陷，時間……時間……在它失效的這段時間里，就算再好的保溫材料也救不了房間內的人……”
“漢娜?！?p> 隨著熟悉的金屬碰撞聲，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了。
金發(fā)少女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無端地有了一種憋悶感。
“尼斯爺爺，抱歉，我還是沒能解決那個問題?！?p> 常年身穿黑袍的老人走到漢娜身后，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不要勉強自己，或許這本來是就是無法解決的問題?！?p> 漢娜閉著眼睛，轉身抱住老人的身體。
并沒有溫暖柔軟的觸感，黑袍下是一具冰冷的金屬裝甲，然而漢娜卻明顯放松了下來。
自她有記憶以來，尼斯爺爺就是這個樣子，這具冰冷堅硬的軀體卻維系著她最溫暖的的記憶。
“嗯……”
她從鼻子里呼出一個模糊的音，沉浸在了冰冷的懷抱中。
她的體溫慢慢將金屬的裝甲變得溫熱起來。
事實上，漢娜提出“光繭”的設想，靈感就是來自于此。
年幼的她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神圣裝甲”，只覺得尼斯爺爺一定很冷，總是嘗試著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
由于在機械和設計方面表現(xiàn)出來的絕佳天賦，當漢娜主動報名加入新成立的研究所時，自然而然地根據自己的經歷提出了由“制熱”轉為“保溫”的突破性思路，極大地拓展了研究的方向。
在加入研究所的第二年，她所負責的“光繭”項目脫穎而出，成為了研究所的主攻方向。
研究所的設立，是基于一個非常有遠見的認知，那就是，“火蛹”終有一日會熄滅。
“火蛹”的原理并不復雜，它其實就是一個以巖漿為載體，以火元素為燃料的大型暖爐。
只不過這個暖爐巨大無比，可以給整個城市供暖。
由于冰原人并沒有出色的魔法天賦，這個天才設想提出之后，其實也經受了多年的冷遇，直到在圣戰(zhàn)聯(lián)盟成立之后，出現(xiàn)了北地大融合。
很多高黎人和蓋爾人為逃避魔族之禍，來到北方冰原定居下來，形成了日后的北地人。
從那以后，北地才有了自己的魔法師，能夠著手實施“火蛹計劃”。
但是，這個項目最大的問題是，對魔法師的要求特別高，而且消耗特別大，就算將魔法國度所有的大魔導師全部填進來，都無法覆蓋北地全境。
就算大量使用永久恒定的魔法陣，一個大魔導師最多也只能為一個城市供暖。
而且，有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是，人是會老死的。
本來成為大魔導師的就已經是老年人了，這樣的年紀還能做幾年火蛹核心呢？
這樣的話，這個項目就算實施又有什么意義呢？
就在這個項目陷入瓶頸的時候，一位英雄崛起了。
龍槍騎士科萊恩！
與他簽訂契約的巨龍，成為了最好的火蛹核心選項。
在科萊恩死后，人類與紅龍涅格納斯簽訂了協(xié)議，讓祂成為了火蛹的核心。
自此往后，龐大的火蛹體系建立起來，巨量的火元素隨著炎龍的天賦技能被涅格納斯吸引過來，然后被注入位于北地中央地帶的火蛹總核心，沿著巖漿管道被運送到各個部落的火蛹中。
按照龍族的壽命，火蛹至少能夠使用上千年。
原本的預案也只是想著，在涅格納斯壽命結束之后，怎么去尋找另外的炎龍，或者研究更好的替代方案。
誰也沒有料到，火蛹體系只用了六百多年就迎來了衰退。
因為圣戰(zhàn)的結束，便是末法時代的開端。
在漢娜加入研究所之前，其實已經有了很多替代“火蛹”的方案。
但那些方案無一不需要大量的資源，如果真要采用的話，那也就意味著在未來，圣卡洛斯帝國將永遠被他國所鉗制。
因為北地是整個大陸上資源最貧乏的地方，只能從其他國家進口。
當“光繭”的概念第一次提出來時，轟動了整個教廷，因為這個設想如果能夠實現(xiàn)，那么肆虐北地數千年的寒流將不再是威脅。
因為，“光繭”需要耗費的資源最少。
它需要的是人的精神信仰，對圣神的信仰。
“光繭”即是“圣光之繭”。
北地人缺資源，缺超凡天賦，但從來不缺意志，不缺信仰。
因為誰能救他們，他們就信誰，絕對地堅定不移。
然而，隨后的原型實驗卻給了漢娜沉重的打擊，因為光繭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穩(wěn)定性的問題，它只能在人清醒的時候發(fā)揮作用。
它是靠人的精神意志運作的，核心是一個向圣神祈禱的神術法陣。
在虔誠信仰的意志之下，它能鎖住一塊區(qū)域的熱量不使其散失，從而達到保暖抗寒的作用。
可是，只要人一睡著，它所有的保溫能力將不復存在。
這樣的光繭有什么用？
即便如此，“光繭”依然是替代“火蛹”的最佳方案，沒有之一。
因為綜合來看，光繭至少可以節(jié)省一半的資源消耗。
可是，漢娜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作品有這么大的缺陷。
所以從第一代原型就已經出現(xiàn)的問題，被她不斷改進，一直做到了現(xiàn)在的第七代。
可惜的是，問題依然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
正當漢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背后傳來了熟悉的堅實觸感。
黑袍老者輕撫著她的后背，輕輕地說：
“漢娜，你已經夠努力了，還記得你當初是為什么叫我‘尼斯爺爺’的嗎？”
漢娜扭動了一下身子，將臉埋在了老人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