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卸船,劃船的老爺子倒是松了口氣,“柳夫人,沒事了,水匪敗了。”
柳新虛弱地趴在船舷,看見后面神奇的一景,有了些精神。
想來太子殿下當日在淮河偵案,是如何傳奇的經(jīng)歷。那些話本子簡直沒辦法寫出其中十之一二。
她自己經(jīng)歷一番,頗為膽寒。
未及到岸邊,柳新已經(jīng)沉沉睡去。小臉慘白,粉紅的披風上還殘留著嘔吐物,整個人短短時間就變了副模樣。
柳新醒來時,已經(jīng)是夜里了。
環(huán)視周圍,床幔、桌椅,還有睡在小榻子上的鈴鈴。
她沒有叫醒鈴鈴。平日里有個風吹草動鈴鈴就開始咋咋呼呼問她怎么了,今天她坐起身來她都沒醒來,自然是已經(jīng)累極了。
給自己倒了杯茶,柳新坐著在桌子邊,開始愣神。
最漫長的一個時辰是什么樣子的,估計就是白天那種了。
水匪為什么要抓他們?莫娘娘和江洵哥哥怎么樣了?現(xiàn)在是在哪里?……
腦袋里像是漿糊一樣。
看著茶水,已經(jīng)冷了,褐色的茶水上浮著油花。不知怎么,越看越像甲板染血那種紅褐色。
于是感覺有點可怖,胃里又開始翻涌。
柳新連忙放下茶杯,伸手進懷里,摸索一陣——銀香球呢?
也許是動作大了點,鈴鈴醒來,“小姐,謝天謝地,你可算醒了!”
她用手探了探柳新的額頭,又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個仔細,“小姐還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告訴夫人一聲?”
“不用了,鈴鈴。”鈴鈴晃得她頭暈。
“這是哪里?”
鈴鈴要給她倒茶,嚇得她趕緊按住她的手。
“這是江公子家里。水匪見追不上就散了,上岸后我們進了這個鎮(zhèn)子,江公子說在這邊有別院就帶我們過來了?!?p> 柳新摸著懷中,猶豫了下,還是問了:“鈴鈴,你可見過我的連枝勾絲銀香球?”
鈴鈴去榻上掀了枕頭,“這兒呢。知道小姐寶貝這個,沒放在別處。”
給小姐換衣服的時候,小姐還捂著胸口死活不撒手,哄了半天才得行。
……
第二天早,江洵過來,見人醒了,精神也還算不錯,才放心了些。
“青青,可以這么叫你嗎?”少年笑容澄澈,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嗯。昨天多虧了江洵哥哥呢?!彼闫饋?,他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昨天?”江洵笑笑,“你上岸就發(fā)了熱,足足昏睡了一整天,要不是昨天你的婢女……喂藥,估計今天還醒不了呢?!?p> 江洵說到喂藥時,表情有點扭曲,像是在憋笑,仔細看又不太像。
她看了眼門口的鈴鈴,那丫頭一副沒聽見認真踩螞蟻的樣子,十分可疑。
“青青你身體還沒大好,柳夫人同意在這里再歇一天。正好讓廚子做點地方菜,為你們壓驚?!?p> 柳新自然沒意見。
司攻玉一邊在江氏別院修整,一邊向柳氏宗族送信過去派人來接應。
這鎮(zhèn)子叫古嵐鎮(zhèn),距離河東還有兩日水路,走陸路過不去,就怕水匪還會在路上下絆子。
柳萌則帶家丁去鎮(zhèn)上添置了些匕首大刀之類的防身器具,再遇上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相比之下,柳新由江洵帶著逛園子,她心里十分過意不去。
哥哥已能獨擋一面,而自己還是什么改變都沒有,遇事只能拖后腿。
尤其想到自己在要緊關頭嚇暈過去,絲毫不見平日里那么多主意,她就忍不住唾棄自己。
園子逛得沒滋沒味兒的,江洵自然看得出來。
“青青在想什么?不妨和我說說?”
少年蹲在她面前和她差不多高度,一雙杏眸定定瞧著他,眼里都是溫柔,比哥哥還好看些。
“我……”
面對大哥哥一副要交心的表情,還真是沒什么抵抗力。
他笑著,柳新卻覺著眼睛澀澀的,連鼻子都酸了。
那天她要跳船,都要嚇死了。她其實不大會鳧水,驚懼之下,四肢都是軟的。
他喊那聲“不要跳”已經(jīng)是救了她一命。更何況他還幫著阻攔水匪,險些被砍到。
她真的,太沒用了。
“青青你不要哭啊……我也沒說什么啊……”江洵頓時慌了手腳,想摸帕子,卻忽然忘記了放在哪里。
只好揪起自己的衣袖給她擦眼淚。
“……唔……”
有些微涼的綢緞,沾了眼淚,變得斑駁。
江洵見止不住她的眼淚,苦惱得撓頭,最后伸出一只手在她背后輕輕拍著。
她哭得氣短,淚眼婆娑,心里卻暢快。
自經(jīng)歷甲板上那一幕,她心里就像是壓了塊大石頭,睡不安穩(wěn),食同嚼蠟。見了茶水看見的都是潑天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