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楓色霜天,褪去火紅的外衣,換上銀裝,別有一番風味,至少讓人很有圍著火爐吃燉肉的心情。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高氏不愧是將軍夫人,不禁身上有功夫,辦事也利落。
到了別院,高氏已經(jīng)備好了席面,夫人和小姐們一席,少年郎們又是一席。
像這種宴會,往往不是單純吃東西。
通過吃飯看一個人的禮儀教養(yǎng),通過飯后活動看一個人才能和處事方法。這已經(jīng)是約定成俗的。
高氏作為主家,讓人把酒水佳肴上來后,揮揮手讓婢女們都退到一邊。沒有人負責布菜。
“這些個野味都是家里幾個孩子打回來的。吃野味不同別的,就是要隨性些才爽快!”
柳新注意到,高氏今日穿了杏色胡服,挽著馬尾髻跪坐在矮桌后面,盡顯英姿颯爽。
不少慣知高氏性格的夫人都類似打扮。
司攻玉衣服向來便于行動,也不算是另類。
但是,司攻玉本來心思都在南柯身上,倒沒和她特別囑咐。于是她的衣服有些累贅。
看來她來時還是過于疏懶,沒做足功課。
柳新不由懊惱。
但此時,高氏明顯丟了個大難題給她。
才做好準備要在安都貴女圈子里顯露名聲的柳新,就這么一頭戳在了高氏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釘子上。
眼看著席面上,大家都其樂融融地要開動了,柳新眨巴眨巴眼睛,掃了四周一圈。
崔九娘和崔家坐到了一處,自有崔家夫人和崔大姐姐照顧著,她自己不必怎么動手,吃得很是輕松。
她可不行。
阿娘從小教育她,女孩子表現(xiàn)得獨立是贏得尊重的第一步,怎么可能還要阿娘照顧?
眼看,高氏就要舉杯勸食,柳新暗暗攥了攥拳頭。
只能簡單把袖子擼起來,雖然不太雅觀……總比傻敷敷地杵在這里好。
正待挽袖,忽然摸到袖子里掖著的兩塊帕子。這可真是及時雨。
掏出帕子,對角一折,將廣袖纏住,綁成護腕模樣,倒也還算好看。
重要的是不會有失禮數(shù)。
做完這一番,卻突然發(fā)現(xiàn),阿娘正在看自己,還一副原來還可以如此的表情。
于是,司攻玉也掏出帕子,纏在手腕上。
母女兩個的親切互動落在另外一些夫人眼里,竟是得了不少好感。
“梅公子打扮起來,也有幾分豆蔻少女的模樣了?!?p> 旁邊坐著的林夫人微微一笑,不吝贊美之詞。
“只是怎么不見南柯姑娘?”
柳家,南柯和柳萌才是適齡的兒女。
司攻玉低著頭說道:“那丫頭身子骨弱,來的路上有些起熱。便送她回去了。”
她自己不愿意論及婚嫁,過了這年歲,哪里還那么容易找到合適的?便是替她著想也要她肯配合啊。
南柯身份,柳家只對外說是災荒年撿來的,父母雙亡。
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她一身重孝,柳林在朝中又是那么個身份,免不了要多些麻煩的。
南柯重孝是沒錯,錯只錯在個人有個人在乎的東西。
司攻玉在乎的,使一家人的性命。她不能讓步。
林夫人對此不無可惜,“柳夫人也不必憂心,往常見著南柯也是個有福的,不會有事?!?p> 這事原是她家老爺讓問的,特意要她注意著柳府的養(yǎng)女。
“謝林夫人吉言。”
司攻玉淺淺抿著酒。對南柯的事不愿再多說。
林掌庫是鄭鈺那邊的人,鄭鈺和柳林不對付。連帶著麾下也甚少交流。
餐后就是給官家夫人聯(lián)絡感情,少爺小姐們相互結識的時間。
女孩子在一起就是飛花令,倒也不飲酒,就罰些別的。諸如唱幾句曲兒,背一段書,又或者撫琴弄弦。
文雅極了。
柳新一開始就做了輸?shù)降椎臏蕚?,畢竟,她的詩文學得確實不好。
這不,連輸了怎么認罰都想好了——和岳先生新學了《蕉窗夜雨》,勉強可以拿得出手。
“這回南柯姐姐不在,要玩飛花令,不知道要難住多少人呢!”
不知誰說了這么聲,大多人都附和著。
年紀小的,像柳新和崔九娘之流,還沒感受過整場飛花令賴南柯一人支撐的恐懼呢。
“還是以春字打頭吧,簡單些?!毙滩可袝櫧▌准业亩〗懵欐?,素有才名,為飛花令開了個頭。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算是討個早春來的妙趣。就五言詞來填,春字位置依次后推。懲罰自然還是那樣。”
來得大多是習了幾年詩書的,對她們來說,確實不難。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立馬就有在聶妲邊上的宮薇接了下去。
兩三個小的,只好在邊上看著。
柳新纏弄著帕子,自己是不是太急了些?畢竟,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個孩子。
這種場合……姐姐們早就把她劃歸為小蘿卜頭了,飛花令壓根就沒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