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代容的懇求下,代青總算是放過了老人家。
他攬住代容的腰,將她直接提到馬背上。
兩人共乘一騎,帶著幾個手下呼嘯而去。
老人家慌張追出去,卻被木樁絆倒在地。
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后,蘇清月方才走出來攙扶。
誰知老人家起身后,竟是連噴數(shù)口鮮血,再度躺倒在地。
他上了年紀(jì),急火攻心,再加上方才那番折騰,怕是難過這關(guān)。
蘇清月看他臉色,便知兇多吉少,連忙安慰說:“您別著急,我會設(shè)法把阿容救回來的。”
老人家卻抖動著雙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蘇清月輕聲道:“放心吧,承蒙您稱我一聲貴客,我便要當(dāng)?shù)闷疬@兩個字。三天后,我請阿容回來看您,再讓代青為你叩首請罪!”
人在絕望的時候,哪怕是看到一根稻草,都覺得充滿了希望。
更何況,她這么從容、那么淡定!
就好像事情只會成功,不會挫敗一樣!
老人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蘇清月,將生平所剩的力氣全都使了出來,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所有期待和囑托,都通過眼神傳遞了……
蘇清月感覺到那只手,正在一點點的變冷,變僵硬……
最終,五指再也握不住,悄然垂落下去。
這么好的一位老人,卻落得如此悲慘的結(jié)局。
月色清涼,整個農(nóng)舍都被淡淡的憂傷籠罩著。
代老先生很瘦,已經(jīng)到了全是骨頭的地步。
蘇清月沒有費什么勁,就將他背到了屋子里。
屋里很黑,眼盲之人,是不需要點燈的。
但人在晚上走了,得有燈送送才行。
她摸索著將老人放在涼席上,把隔壁油燈拿了過來,調(diào)亮了之后,放在床頭邊的凹槽里。
獨自在旁邊守了會兒,依舊還是困。
她素來嬌氣,吃什么苦,這幾天實在被折騰壞了。
于是便去隔壁房間繼續(xù)睡覺,倘若厲辰風(fēng)這會兒,必定不肯相信:這個看到蟲子都會發(fā)抖的女人,居然敢與死人共宿一屋!
然而蘇清月不僅睡了,而且還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清晨才蘇醒。
她起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望老人,把燈熄了將窗戶都打開保持空氣對流,免得尸體發(fā)臭。
然后去廚房找了些東西吃,填飽肚之后,帶了幾十個大洋輕裝上路。
其它的錢,暫時埋放在院子里,免得到時候被人覬覦。
她今天運氣不錯,沒走多久,就遇到了一輛馬車,給了幾毛錢,那豪氣的趕車人便直接將她送進(jìn)了鶴縣。
昨晚聊天時,阿容曾經(jīng)提到過,說代青當(dāng)時有意北上發(fā)展,老先生卻看中了鶴縣的一處風(fēng)水。于是拿出了生平所有積蓄,為他買地建房。
代青從此安了家,又在老先生指點下從軍,機(jī)緣巧合認(rèn)識了劉副軍正,認(rèn)了干爹,又先后娶了妻妾和兩房姨太太,算是鶴縣比較體面的‘上流人士’了。
因為有名氣,所以很容易打聽住處。
不到正午,她就到了代青的宅子。
那是座白墻紅瓦的建筑,地基很高,墻和房屋要比左鄰右舍高許多。
雖然官不大,但是派頭卻不小。
大門是敞開的,兩側(cè)有人負(fù)責(zé)把守。
青綠色的影壁墻映入眼簾,上面畫的是松樹、沼澤與兩只白鶴。
沼澤是孤立在水中的,松樹長在岸上,枝條延伸進(jìn)去。
一只白鶴低頭看水,一只則仰望天空紅日。
這是中式建筑很常用的松鶴延年圖,松是百木之長,長青不巧,是不死的象征。
而鶴則向來被視為神鳥,有鶴鳴于九霄,聲聞于天的說法。
兩者結(jié)合在一起,便是祈福祝壽的意思。
影壁墻修建應(yīng)該有些年頭了,圖案斑駁松樹也褪了色,卻依然原封不動的保留著原貌。
蘇清月端詳了會兒,心里頭有了計劃,轉(zhuǎn)身離開此處,去別的地方轉(zhuǎn)了。
代容被掠回鶴縣,對養(yǎng)父離逝的消息全然不知。
她很慌恐,生怕代青獸性大發(fā),對自己做些什么。
好在那人沉浸喜悅之中,對手下人宣稱要名正言順的娶她進(jìn)門,這會兒一幫人正在客廳慶賀,一時半會也不會前來騷擾。
外面有女傭看著,盯的很緊。
有什么需要都會送進(jìn)來,根本不讓她走出去。
代容坐在窗前,警惕的留意著外頭的動靜。
正午起變了天,嘩啦啦的下起了雷陣雨,直到天黑才收住。
代青喝得酩酊大醉,躺倒在床人事不知,這讓代容稍稍安了些心。
次日雖未下雨,但卻是個陰天,從早到晚屋里都黑沉沉的,人覺得很壓抑。
第三天,當(dāng)看到代青赤果果的曖昧眼神時,她突然煩躁起來,無論如何都裝不下去了。
來的時候,貴客說會來救她。
可這都都兩天半了,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幾天,她吃不下咽,坐立難安。
隔著影壁墻,也看不到街上的動靜。
只能時刻留意外面的聲響,然而除了路上細(xì)碎的聲響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眼看落日西墜,這一天就快要過完了,蘇姑娘怎么還不來?莫非是自己上當(dāng)了不成?
也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將自己從這帶著守衛(wèi)的宅院中救出去呢?
恐怕……那番話只是用來安慰自己的吧!
代容眼淚都快急出來了,她不恨,就是覺得傷心,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今天第三天,代青既不應(yīng)酬,也沒有喝酒。
下午他甚至連門也不出了,傻子都知道他在打什么壞主意!
天一黑,哪里還有自己的好呢?
與其被人污辱,還不如自己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想到這里,代容便在箱子里翻找,當(dāng)真找到一條細(xì)紗圍巾。
就在她狠心準(zhǔn)備打結(jié)的時候,卻聽到街上傳來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娜曘~鑼聲響。
隨即有人喊道:“祖?zhèn)魉阖?,算靈卦,不準(zhǔn)不要錢!”
別的生意人吆喝起來,高亢有力,中氣十足。
這位相反,軟綿綿、病殃殃的,好像幾天沒吃飯一般。
代容暗自嘆息,“就這樣的,傻瓜才會花錢請你算!”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不對,這聲音似乎在哪里聽過……蘇小姐?!
她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同時扔掉了手里的紅紗。
“這宅子……地基高亢,四面毫無遮擋,氣流四散往而不復(fù),主人家只能存點小錢,想要高升攀一步,怕是難、難、難啊!”算命人語氣驚愕的繼續(xù)道。
大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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