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看了眼眾騎士的表情，許多人臉上流露出了得意。萊特猜測應(yīng)該是有騎士特意去告知密克，他們期盼牧師能夠制住萊特。說實話萊特確實覺得很棘手，虔誠與癲狂就在一念之間，這些神學家不是靠道理能夠說動的。在密克進來之前，萊特開始思考應(yīng)對的方案。
密克一臉陰沉地走進了書房。他向海柔爾致意后便迫不及待地開口：“殿下，我聽說昨天罪人被放出城了。”
“是的。不過他只是短暫進了西荒，當天晚上就回來了?！?p> “罪人被禁止離開西荒城，那是大主教親自判下的懲罰，即便只出去了一天那也是不被允許的?！泵芸藚柭暤?。
“殿下當然維護大主教的判決?！背聊蜒缘耐郀柖嗤蝗婚_口，他定定地看著密克：“殿下也是今早才得知罪人出城的事，我們現(xiàn)在也正在討論?！?p> “另外，帶罪人出城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哈德朋子爵閣下?！辈ㄎ拿鎺ёI諷地看向萊特。
于是密克把臉轉(zhuǎn)向了萊特，他瞇著眼睛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看起來有點可怕。
“你帶罪人出的城？”
“是的?！比R特老實回答。
“你可知罪人被禁足了？”
“知道?！?p> 密克眼睛瞇得更細了。他聲音中帶著顫抖：“你打算違背神的旨意嗎？”
去你X的神，萊特心想。不過他還是面帶笑容：“當然不是。我想請問一下牧師先生，阿諾男爵犯的是什么罪？”
“褻瀆神明，罪不可赦！”
“罪大惡極嗎？”
“再嚴重點，就得施以火刑！”
“所以判罰了流放罪？”
“是的！”
“也就是說，對阿諾男爵判處流放罪，是為了重重懲罰這位瀆神者？”
“沒錯！”
“然而我覺得，現(xiàn)在對阿諾身上施加的磨難依然太輕，不足以匹配他所犯的惡行。”
“？”
不僅僅是怒氣騰騰的密克突然一頭霧水，騎士們也不知道萊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為什么他會反過來批判阿諾了？
“對阿諾男爵的判決是禁止他離開西荒城，我能理解主教大人想要限制他的自由、讓他歷盡艱辛的初衷。不過現(xiàn)在的西荒城產(chǎn)業(yè)全部在外，阿諾出不了城就意味著他沒辦法自力更生，我們只能給他分發(fā)補給，讓他依靠補給度日。但就這樣讓他吃著白食無所事事，真的能算是一種磨練嗎？”萊特說道。
“只要罪人能夠保持虔誠，誠心祈禱的話……”
“阿諾不是罪大惡極嗎？真的這么容易就向善的話，為什么還要把他流放到這座邊境城來？”
密克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是一個只會照搬圣典的教士，還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他本打算站在教會立場對萊特大肆批判一番，但沒想到自己的立場反而被萊特給占去了，導致他現(xiàn)在思維紊亂不知所措。
“我能理解牧師先生的立場，對于罪人的憤怒我也是一樣的。”萊特繼續(xù)說道：“男爵必須經(jīng)歷艱苦的生活，才能磨掉他心中的不恭。請牧師先生相信，我一定會給阿諾男爵一個符合他罪行的安排。眾所周知西荒是個險惡的不毛之地，沒有比西荒更適合的磨難場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讓阿諾男爵進入西荒?！?p> “但是西荒是惡魔領(lǐng)地，罪人在那里可能會和惡魔私通?！?p> “那就說明罪人不知悔改，那時就應(yīng)該直接施以火刑。而如果阿諾能在惡魔的領(lǐng)地里不受誘惑，那也就能證明他的虔誠，沒有比這更好的測試信仰的方法了。大主教把阿諾流放到毗鄰惡魔領(lǐng)地的西荒城，難道不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嗎？”
密克點了點頭，萊特關(guān)于大主教意圖的話，明顯讓他信服了。他表情嚴肅地看向萊特：“明白了。子爵閣下是女神虔誠的信徒嗎？”
“當然。”萊特一臉堅定。
“確實，閣下的虔誠我都看在眼里，女神會賜福于你。關(guān)于罪人的懲罰，就按照閣下的安排來做。”
“謝謝牧師先生，我會用十萬分的誠心，盡力將那迷途的罪人拉回女神的懷抱。”萊特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
密克滿意地點點頭，他向眾人告別后便離開了。留下來的眾騎士表情各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撒謊了?！焙Ｈ釥柾蝗婚_口。
萊特看向海柔爾，她表情認真地直視著萊特的眼睛。萊特想了想，然后無奈地回答：“是的?！?p> “為什么要撒謊？”
“因為和教士沒辦法用道理溝通，只能投其所好。”
“你根本就沒嘗試過，怎么知道沒法用道理說服牧師先生？”
萊特嘴角露出諷刺：“不用嘗試也知道，虔誠和理性原本就是兩個互相矛盾的文化樹。”
“那只是你個人的傲慢?！焙Ｈ釥栒Z氣加重：“都還沒交流如何能簡單地給人下定論？子爵閣下是不是把別人都看扁了？”
“那倒不至于?！?p> 海柔爾沉默下來，從她緊抿的嘴唇可以看出她的不滿和氣憤。過了會，海柔爾輕嘆口氣：“為什么閣下能那樣自如地說謊，你不會感到愧疚嗎？”
“我覺得，有時候說謊也是必要的?！?p> “說得也是?！焙Ｈ釥柖⒅R特的眼睛：“閣下宣稱人都是自利的，只要為了自己利益，撒謊根本算不了什么吧？想必之前，你對我們已經(jīng)說了不少假話了？”
“我想我之前應(yīng)該沒怎么說謊?！比R特保守地回答。
“這次既然是牧師先生同意了，那就只能允許阿諾男爵出入西荒。不過對于閣下以后說的話，那就不得不仔細斟酌了。”海柔爾說完便走出了書房，騎士們也跟在后面。波文經(jīng)過萊特的身邊時還幸災樂禍道：“我早就知道，耍小聰明的，早晚會栽在自己的小聰明上。”
萊特一開始不能理解為什么海柔爾會這么生氣。不過仔細想想，萊特是站在現(xiàn)代社會的價值觀上考慮問題，講究效率、追求結(jié)果的現(xiàn)代思維對這種能高效達成目標的謊言有更高的包容度。而在這個講究精神風尚的異世界，特別是對于追求高尚品格的公主而言，不論目的如何，不說謊話是她們的基本原則，她對萊特公開說謊的抵觸也就不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