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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官人

第69章 說變臉就變臉

明朝官人 周垣亨 2427 2018-10-18 23:10:54

  朱翊鈞課間休息,照例是在文華殿東廂房品茶。這時候,他喜歡獨處,靜靜想一些事情。

  太監(jiān)碎步進(jìn)來稟報,欽差巡撫文立萬求見。

  朱翊鈞放下茶盅,并不驚訝,他已經(jīng)知道文立萬回來了。

  文立萬滿臉笑容走進(jìn)暖閣,很久不見小皇帝,心里還有些小激動,進(jìn)門剛要行跪拜禮。

  朱翊鈞笑道:“愛卿不必拘禮,賜座?!?p>  聽到此話,文立萬膝蓋挺直,很自覺地改跪拜禮為鞠躬作揖,朗聲奏道:“臣文立萬拜見皇上?!?p>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文立萬對五體投地式的跪拜禮很是排斥。

  且不說自己二十來歲的人,給十歲的孩子跪拜,讓他頗感有些不爽。就算你七老八十是我祖宗,也不能一見你面就跪拜吧。

  不過這跪拜禮也是一種心態(tài),像剛才在西廂房那個花白胡子腐儒,就另當(dāng)別論了。這老兒就算皇帝賜座了,估計還是要執(zhí)意跪拜,否則渾身都會不舒坦。

  “愛卿以后私下見朕,就不必行大禮了。”朱翊鈞似乎看透文立萬的心思,賜給文立萬一個免跪特權(quán)。

  文立萬喜不自禁,趕緊作揖笑道:“謝皇上隆恩?!?p>  當(dāng)皇帝的人往往有一個錯覺,認(rèn)為天下是他家的,所以他便是天下人的主子。

  奴才給主子跪拜,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嗎?當(dāng)然,他高興的時候,也會給予自己關(guān)系好的人赦免??磥砘噬弦仓拦虬莶皇且患w面的事情。

  朱翊鈞情緒很不錯,問道:“愛卿,何時回來的呀?”

  “昨晚才到,今天一大早便來拜見皇上??吹交噬仙埢罨ⅲ瑸槌家簿托陌擦??!蔽牧⑷f坐在皇帝賜予的圓凳上,感覺又見到老朋友一樣,毫無皇帝和臣子的隔閡。

  朱翊鈞呷口茶,笑道:“這話聽得朕好感動,不過,你千里迢迢趕回來,不僅僅就是為了看看我吧?!?p>  朱翊鈞雖然是個孩子,但他飽讀詩書,遠(yuǎn)比一般孩子要早熟的多,說起話來頗有些大人的語氣。

  文立萬笑著辯解道:“當(dāng)然還另有其他事情給皇上報告。臣外出已久,想念皇上也是發(fā)乎于心啊。”

  “所報何事呢?”

  “臣到蘇州后,感到花費太大,又不忍心花費皇上給的銀子,便開了一個布店,沒想到竟然有盈利了,所以奏請皇上,今后不必再每月?lián)芨躲y兩,臣等三人的活動經(jīng)費,那個布店完全可以開銷了?!?p>  朱翊鈞眼珠一轉(zhuǎn),說:“你們在蘇州忙著經(jīng)商,有沒有時間體察民情,巡察吏治?”

  這話問得很突然,讓文立萬有些措手不及。

  史料記載,朱翊鈞成年以后,最大的個人愛好就是四個字:酒色財氣。

  文立萬以為告訴朱翊鈞,以后他們在蘇州的活動經(jīng)費完全能夠自給自足,朱翊鈞一定會滿心歡喜,沒成想皇上卻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難道少年皇帝并不愛財?

  “回稟皇上,臣以為沉入民間,必須要做個營生,才能融入民間,觀察其余。比如經(jīng)營這個布店,在買賣過程中,既要和官吏打交道,也要和百姓打交道,正是了解民生,察看官府的一個窗口?!?p>  “哦?說說看,怎么了解民生,察看官府?”

  “做布匹買賣的過程中,機(jī)工、蠶農(nóng)的甘苦便一目了然;做生意,官府就要征收賦稅,這就要和官府打交道。臣以為,只有在與官民交往之中,了解到的情況才最為真實可靠?!?p>  朱翊鈞若有所思點點頭,說道:“屈子曰:‘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俑挥辛私饷耖g疾苦,才能有所作為。子萱的思路是對的。從目前看,百姓除了賦稅,還有什么負(fù)擔(dān)?”

  這話的意思很明確,朱翊鈞最想聽的是綾羅會的事情。

  朱翊鈞肯定清楚綾羅會背后的主子是誰。

  小皇帝雖然聰慧早熟,貴為天子,可一個尚未親政的年幼皇帝,對自己外公又能怎樣?

  從朱翊鈞登基后的表現(xiàn)看,這個皇帝辨別是非的能力是相當(dāng)強(qiáng)。

  文立萬覺得,即使朱翊鈞不能奈何他的外公武清伯李偉,至少也得讓朱翊鈞掌握李偉、李繼的行徑,關(guān)鍵時刻張居正自會下手,但不管怎么下手,最后還是得皇帝點頭。

  “臣之前已將蘇州綾羅會盤剝紡織業(yè)的情況快報首輔,想必皇上也過目了吧。”

  “朕看過了。綾羅會如果是一個紡織業(yè)行會,似也無可厚非。但要是搜刮民脂民膏,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聽說那個李繼在蘇州名氣很大,是不是蘇州知府是他的后盾?”

  “豈止是蘇州知府,紫禁城都有支持他的人?!蔽牧⑷f有意不把話說透,想拋磚引玉,試探一下朱翊鈞的態(tài)度。

  關(guān)于李繼的背景,張居正、錦衣衛(wèi)、刑部都會向朱翊鈞提供信息。

  “哦,沒想到一個蘇州痞子,竟然還通天了。說說看,到底怎么回事?!敝祚粹x故作驚訝,偏不按文立萬的路數(shù)說話。

  你想引出朕的話,朕偏要你自己說出來。

  “皇上,這間屋子現(xiàn)在只有你我,如果皇上想聽真人真事真話,臣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文立萬只能佩服這個熟讀權(quán)謀的小孩,好吧,既然你想聽,咱就說給你聽。

  朱翊鈞淡淡一笑,說:“《詩經(jīng)·周南·關(guān)雎·序》有云:‘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p>  “臣這次沉入民間,收獲頗多,感慨良多。一個人如果想在外面干點什么事情,沒有個幫手是不行的,沒個抓手也不行。比如這個李繼,他手下的嘍啰,就是他的幫手;他頭頂?shù)淖ナ?,就是保護(hù)他的人。嘍啰在下面撐著他,抓手在上面拉著他,他就有空間為所欲為了。”

  “子萱這話到是很形象,那李繼的抓手是誰?”

  文立萬不由笑了,拱手對朱翊鈞說:“皇上洞若觀火,自然已經(jīng)明了?!?p>  朱翊鈞也笑道:“朕就要聽你親口講!”

  文立萬這才意識到自己若論權(quán)謀宮斗,并不比眼前這位少年天子強(qiáng)多少。

  從文立萬口里所出的話,和從皇上自己嘴里說出的話,效果是不同的,承擔(dān)的后果自然也就不同。

  作為當(dāng)今天子,朱翊鈞熟讀歷史經(jīng)典,對人性的琢磨遠(yuǎn)比文立萬要深要透。

  滿朝文武大臣,一個個看著誠惶誠恐,頂禮膜拜,誰又說得清哪個心懷叵測,覬覦皇位?誰有說得清哪個假公濟(jì)私,巧取豪奪?

  難怪皇帝喜歡自稱寡人,總有人想害朕,朋友實在難覓啊。

  文立萬突然感到眼前這位少年天子的無助感,突然覺得自己如果能夠成為朱翊鈞諍友,他將獲得皇帝更大的支持。

  這位少年天子上有兩位皇太后耳提面命,下有張居正操持朝政,一幫前朝大臣爾虞我詐,爭權(quán)奪利,他作為皇帝,卻只能在旁冷眼做個看客。

  如此這般,不發(fā)奮讀書,精研為政之道,又能如何?

  “既然皇上想聽,臣不得不說,李繼的后臺就是武清伯。”

  朱翊鈞聽后,勃然作色道:“大膽!你這等信口開河,證據(jù)何在?”

  文立萬沒想到朱翊鈞會是這種反應(yīng)......不是才說好“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嘛,怎么說變臉就變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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