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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官人

第98章 拖延就是勝利

明朝官人 周垣亨 2386 2018-11-16 22:30:42

  文立萬馳馬穿過蘇州的大街,直奔陸欣榮的大宅。

  適值隆冬,天空彤云密布,耳邊朔風(fēng)凜凜的響著,街邊的景物瞬間被快馬甩向身后。

  陸宅的看門人和文立萬已經(jīng)很熟悉了,見他馳馬而來,知道肯定有要緊事,便到書房給陸欣榮稟報。

  陸欣榮正在書房讀書,聽到文立萬匆忙來見,預(yù)料是山塘織錦的事情有了變化。

  文立萬進(jìn)門坐定,面有難色說道:“陸老爺,山塘織錦王掌柜的事情恐怕要另做計議了。”

  陸欣榮并不詫異,他在官場廝混多年,自然知道現(xiàn)在蘇州紡織業(yè)的力量對比。

  譚令會、李天喜兩人勾結(jié)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無人能敵的勢力;文立萬的萬鴻發(fā)雖然是皇店,但皇上畢竟年幼,尚未親政,易受人左右,加之綾羅會的后臺,是皇上的外公武清伯,所以文立萬的選擇中立,也是情有可原。

  陸欣榮冷靜問道:“遇到什么難題了?”

  文立萬說道:“我有一個眼線,發(fā)現(xiàn)譚令會、李天喜派人收買了山塘織錦的賬房先生宗友利,我們讓王掌柜用店鋪抵債,這招怕要失靈了。此外,把王掌柜店鋪歸并到萬鴻發(fā),這招怕也不能使了。有宗友利作內(nèi)應(yīng),山塘織錦的家底,很快就是一把明牌了?!?p>  陸欣榮是極聰明的人,他馬上明白了文立萬的判斷,說道:“是啊,宗友利是山塘織錦的賬房先生,他一轉(zhuǎn)向,抵債和歸并都會讓王掌柜顆粒不留啊。如果把山塘織錦的店鋪掛在你我名下,譚令會、李天喜就會以侵占皇店財產(chǎn)的罪名,向武清伯上報?!?p>  “譚令會、李天喜這次不僅想想讓山塘織錦完蛋,而且想讓我們也一起完蛋?!蔽牧⑷f輕輕舒口氣,陸欣榮頭腦如此清醒,他就不必勞神費(fèi)力,過多地解釋了。

  陸欣榮嘆口氣,半天沉默不言。良久,才緩過神來,問道:“難道沒有其它什么辦法了?”

  文立萬說道:“辦法到是有,就是讓宗友利盡量拖延時間,盤點山塘織錦家底的時間越長,山塘織錦就有希望起死回生。只怕宗友利不但不延長時間,還可能加快?!?p>  宗友利在蘇州紡織界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現(xiàn)在又被劉熙林收買,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絕非易事,恐怕只有陸欣榮這樣的大佬出面,才有一線希望。

  “延長時間真得很重要?”

  “非常重要?!?p>  “延長多長時間?”

  “十天以上就可以了。”

  “我想辦法讓宗友利拖延時間。除了延長時間,就不用做其他事情嗎?”陸欣榮對延長山塘織錦的盤點時間,就能解救山塘織錦,還是深有疑慮的。

  文立萬點頭答道:“紫禁城近期會發(fā)生一件大事,只要有足夠時間,譚令會、李天喜都不會有好日子了。”

  文立萬的話點到為止,不愿再深說。

  陸欣榮雖然大惑不解,也不便多問。和文立萬交往的這些日子,他發(fā)現(xiàn)文立萬對事情未來走勢的判斷,總是出奇的準(zhǔn)確。

  對山塘織錦而言,現(xiàn)在只能按照文立萬的辦法,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了。

  文立萬說道:“王掌柜送來的六個店鋪的房地契,陸老爺可立即派人原物送回,盡量讓他也想辦法拖延時間?!?p>  陸欣榮嘆道:“還是我親自送還吧,王掌柜是個倔強(qiáng)之人,他見我們退回這些房地契,會以為我們見死不救,不定會鬧騰出什么動靜呢。”

  文立萬不便再多說什么,出門的時候,陸欣榮眼中依然是半信半疑的眼神。

  門外早已漫天雪花飛舞。

  文立萬躍身上馬,身上瞬間披滿雪花,鼻子和臉頰被朔風(fēng)吹得生疼,凜冽的冷空氣毫不留情灌進(jìn)他的衣服里,渾身就像數(shù)九寒天被澆上一盆冷水一樣,令他寒顫不已。

  這個冬天出奇的寒冷。

  由于地球氣候的變化,公元1500年開始,也就是明正德年間,地球開始進(jìn)入一個小冰河期。

  氣溫一年比一年低,蘇州的冬天,狂風(fēng)暴雪已是常態(tài),北方的酷寒就可想而知了。

  文立萬仰頭看著天空胡亂飛舞的雪花,心中思忖,正是這個寒冷異常天氣,才會讓山塘織錦活下來啊。

  在這種極寒天氣下,北方長城戍邊的將士,無疑是最為艱辛的。

  明代的軍營沒有暖氣,取暖無非就是燒柴燒炭,大批將士駐守長城,保暖成為軍中的重中之重。

  狂風(fēng)漫卷大雪,薊州總兵戚繼光的大營內(nèi),雖然炭火熊熊,卻讓人依然感到冰寒徹骨。

  薊州總兵所轄長城,東起山海關(guān),西抵居庸關(guān)的灰?guī)X口,長一千二百多里。這段長城是維系京城安危的重要屏障。

  薊州總兵戚繼光正在召集部將開會,商議這兩天因天寒地凍,士兵凍死的事情。

  打仗出現(xiàn)傷亡情有可原,暴風(fēng)雪出現(xiàn)死傷,就有些離奇了。

  小校再次進(jìn)來稟報,駐守長城關(guān)隘的將士,又有五人凍死,截至目前,總計一十九人因無法抵御寒冷,已經(jīng)死亡。

  戚繼光大怒道:“將士冒死守關(guān)戍邊,拱衛(wèi)京城,卻連一件像樣的棉衣都穿不上,能不讓人心冷?來呀,將軍需辦理押來?!?p>  賬下早有軍士將辦理軍需的官吏押解進(jìn)來。

  戚繼光怒目圓睜,眼中幾乎就要噴出火來,他拿起案幾上一件兵士棉裝,雙手一撕,刺啦一聲,棉衣便被撕開,露出里面干皺、臟舊的棉花,怒吼道:“說!這些舊棉花做成的軍裝,你是從哪里弄進(jìn)來的?”

  軍需官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磕頭求饒,大聲呼叫:“將軍饒命啊,這些冬裝不是小人采辦的,全是上面硬砸下來的,與小人無關(guān)啊?!?p>  戚繼光不依不饒,問道:“上面砸下來的?上面是誰,從實招來!”

  軍需官瑟瑟發(fā)抖,回道:“小人不敢說啊,萬望大人恕罪?!?p>  戚繼光暴怒,喝道:“不說也罷,來人,拉出去砍了!”

  馬上有幾個兵士餓虎撲食般上前,把軍需官扭住。

  軍需官沒有任何掙扎,身體像面條一樣發(fā)軟,幾乎站不起來,全靠幾個強(qiáng)壯的兵士提溜著往門外拖。

  “我冤枉啊,將軍明察,我,我不接收這批冬裝也是要掉腦袋的啊?!避娦韫俪镀粕らT大喊。

  一名參將怒吼道:“啰嗦什么,十九個兄弟因你活活凍死,砍你十九次,也都不冤枉你!”

  其它幾個將領(lǐng)也七嘴八舌喊殺,兵士拖著軍需官就要出門。

  軍需官歇斯底里喊道:“冤枉啊,將軍落下滅口罵名,難道不怕后人恥笑嗎?”

  戚繼光冷笑道:“且慢,讓他把話說完?!?p>  軍士又將軍需官提溜到戚繼光案前一甩,軍需官直挺挺跪在地上,嘶吼著:“反正橫豎都是死,將軍救我?!?p>  戚繼光一臉肅然,威嚴(yán)望著軍需官說道:“說實話,就留你小命?!?p>  軍需官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語氣急促說道:“冬裝事關(guān)人命,下官不是不知道。在采辦上,下官不敢有絲毫懈怠,這批冬裝下官也查出有問題,卻不敢不接收,不接收就是滿門抄斬哇。因為冬裝是武清伯的人送來的啊。他們說了,如果我不接收這批冬裝,就要滿門抄斬啊,嗚嗚嗚......”

  軍需官說著說著,委屈地嗚嗚大哭起來。

  戚繼光頓時目瞪口呆,不知這后面原來還有這么個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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