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祈來最討厭別人拿他的名字開玩笑,讀書的時候有同學會故意把書和文具扔在地上,然后高聲叫他的名字嘩眾取寵。
工作的時候也有同事會這么做,還有一次居然丟了個杜蕾斯,搞得幾個妹子看見他就忍不住笑。
讓妹子笑本不是什么壞事,可讓妹子嘲笑就不行了,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今天在會上,簡祈來與新上任的劉經(jīng)理就產(chǎn)品問題爭了幾句,這個小肚雞腸的家伙居然故意把報告書掉在地上,然后一字一頓地說了一句:“撿,起,來!”
簡祈來心中一股邪火上涌,不止撿起來,還摔在了他的臉上。
這也就是他被暫時停職的原因。
公司要求他寫深刻檢討,并向劉經(jīng)理當面道歉,要不然停職有可能會變成開除。
簡祈來走出一樓大廳,轉身望著高高的寧江大廈,自語道:“不就是個小小的經(jīng)理,老子還不伺候你了!”
說是這么說,可畢竟公司的工資還算不錯,在新寧這樣的四線城市,能拿到一個月三千五已經(jīng)算高了。而且以簡祈來的資歷和能力,說不定馬上就會有升職的機會。
簡祈來今年二十五歲,要房沒房,要車沒車,房租和生活費壓得喘不過氣,升職的機會像是掛在驢子面前的胡蘿卜。這劉經(jīng)理,該伺候還是得伺候??!
難得下午那么閑,簡祈來慢慢走回租的房子。那是靠近火車站一棟五層樓的公寓,旁邊有小小的廣場和幼兒園,算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去處。
旁邊區(qū)城建局腦滿腸肥的小領導站在院子里抽煙,簡祈來經(jīng)過的時候聽見他們似乎在商量買奔馳好還是買路虎好。
人與人的差距總是那么大,他們的錢都是哪來的?簡祈來甩了甩腦袋,想把這些煩惱和困惑全都甩干凈,留在腦子里對自己沒好處。
公寓樓下大爺大媽圍著地上一個大坑議論紛紛,個個都像是電視里的專家。
“這是天坑??!我在山西旅游的時候就見過。”
“有這么小的天坑嗎?”
“不管多小都叫天坑,這是一種地理現(xiàn)象?!?p> “老張,你就不要在這里不懂裝懂了,天坑是有規(guī)格的,要上百米寬和深以上才叫天坑?!?p> “哎喲,還規(guī)格,你少給我來這套,山西你去過吧?人家導游說了,多小都算!”
“這個坑好深啊,下面到底會通到什么地方去?”
“誰知道呢,我看這房子怕是以后會變成危樓嘍,趁早搬出去好了!”
……
簡祈來從大爺大媽身旁經(jīng)過,探頭也看了一眼,那個坑大概有兩三米的直徑,下面黑沉沉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他的心中非常驚訝,畢竟早上去上班的時候都還沒有,短短半天時間居然多出這么深的一個坑。這坑到底是怎么來的,不會真是有什么地質(zhì)問題,馬上這樓就要塌了吧?
上到三樓,自己公寓房門居然是開的,也不知是誰進去了,難道是小偷?
簡祈來這下是真的驚了,他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往里走,就怕里面是正在翻箱倒柜的彪形大漢。
沒想到迎面看見的是隔壁屋的健身小哥,他表情呆滯面對著簡祈來站著,手腳微微抽搐,一句話都不說。
簡祈來露出大半個身子,疑道:“你在我屋里干嘛呢?”
健身小哥眼珠轉動,把目光聚焦到簡祈來的身上,嘴唇微微顫動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簡祈來心一沉,暗道這家伙不會是犯什么病了吧?偷偷跑到我屋里來偷東西也就算了,還弄個癲癇抽搐,躺我這地上口吐白沫咋辦?我是報警還是打120啊?
怕什么來什么,健身小哥真的緩緩歪倒,嘴角流出口水,身體抖得篩糠一樣。
簡祈來跺腳道:“還真偷東西偷到一半犯病???你這家伙,怎么這么坑人呢?”
他看過電視劇里對癲癇病人的處理,必須先拿個什么給他咬在嘴里,避免嚼了舌頭。正好桌上有個黑乎乎像是手雷的物體,簡祈來順手拿了就往健身小哥嘴里塞。
忙活了一會兒,簡祈來終于把健身小哥調(diào)整成平躺,然后嘴里塞好了東西。
他抹了把頭上的汗道:“你說你好好的長那么壯做什么,沒想過自己會倒在別人屋子里,給別人添這么大麻煩嗎?”
可抹完汗,簡祈來覺著額頭和手上有些不對勁,定睛一看,居然一手都是血。
簡祈來臉都嚇白了,手忙腳亂又把健身小哥反過來,恐怖的一幕出現(xiàn)了。只見一個一米左右身長的棕色生物,像是恐怖片里的異形怪獸,整個嵌在他背上,不斷扭動身體往里鉆。
它似乎感應到了簡祈來的目光,停止扭動后掙扎著轉身,露出了它的正面。這只小怪物的眼睛很大,只有眼瞳沒有眼白,牙齒非常尖利,其中還嵌著不少碎肉。
簡祈來的目光從小怪物身上又移動到健身小哥的背部,那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空洞,所有的肌肉和臟器都被啃食干凈,就像是被挖去了一塊的蛋糕。
簡祈來覺得胃里一陣翻涌,毫不猶豫就是一口嘔吐物噴到怪物臉上。
小怪物一臉兇相撲向簡祈來,被這一噴弄得頭暈腦脹,撞倒了簡祈來卻沒造成太大傷害。
惡心歸惡心,面臨生死關頭,強烈的危機感刺激下,簡祈來覺得渾身的毛孔都收緊了,發(fā)揮出遠超平時的力量和速度。
他推開小怪物,雙腿一蹬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只要能從房間里逃出去,然后反身關上房門,應該就安全了。
可下一刻,他的所有計劃都變成了泡影。胸前一陣劇痛讓他愕然低頭,只見那小怪物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竄到他的前面,抱住他一口咬了一大塊肉下來。
強烈的麻痹感席卷全身,簡祈來再也無法挪動哪怕一根手指。就像是剛才他看見房間里的健身小哥,只能顫抖著站在原地。
小怪物發(fā)出嘰嘰咕咕的奇怪聲音,像是在說些什么,可簡祈來大腦意識逐漸模糊,完全聽不清楚。
他在思考能力尚存的最后一刻,人生走馬燈快速轉動,回顧了自己的一生。從小時候品學兼優(yōu),到初中高中癡迷游戲,再到三流大學渾渾噩噩,最后落腳在新寧市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司職員。
他想,這一生還真是平凡呢,這么就死了,應該誰都不會在意吧?就連家里的父母也只疼愛在江師讀研的弟弟,畢竟他更有出息啊!不像自己,連回家都不敢。
最遺憾是自己還沒正兒八經(jīng)談過戀愛啊!
濃濃的怨氣如有實質(zhì),若是簡祈來能抽離出自己的身體,定會看見一股黑色的淡淡氣絲正不斷從胸前傷口涌出,注入剛才他拿著給健身小哥咬在嘴里的物體。
小怪物想把食物疊在一起,先吃完健身小哥再去吃簡祈來。它個頭雖小,力氣卻大得驚人,抬起健身小哥壓住仰面躺倒的簡祈來。正巧讓健身小哥咬著的物體,壓在簡祈來的傷口上。
隨著怨氣不斷注入物體,那個物體竟微微發(fā)出亮光。光芒隨著簡祈來呼吸的頻率忽明忽滅,像是有了生命一樣。
手雷般的物體從健身小哥嘴里滑落,慢慢融進簡祈來的胸腔。剛才小怪物一口咬上去,把簡祈來的心臟咬掉了一半,現(xiàn)在殘破的心臟卻與那奇怪的東西慢慢融為一體,在化作完整心臟的過程中,還把其余部分都變成了棕黑色。
棕黑色的組織繼續(xù)延伸,修復了簡祈來的傷口,在胸前形成了一大塊棕黑色的瘢痕。
完成這一切之后,簡祈來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極為平穩(wěn),臉色變得正常,不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
“地城之心?完蛋了,大人的地城之心哪去了?嗚嗚嗚,小的罪該萬死,沒有保護好您,現(xiàn)在又因為貪吃,沒能守護好您的遺物。嗚嗚嗚,小的干脆追隨您去了吧!”
簡祈來被莫名其妙的聲音給驚醒,這種聲音仿佛直接出現(xiàn)在他的腦子里,比高檔耳機產(chǎn)生的環(huán)繞感還更棒一些。
“什么地城之心?什么大人?又是誰在我腦子里哭?”
帶著一肚子疑問,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簡祈來還是躺在自己屋子的地板上,身體表面和周圍一片狼藉,全都是碎肉和斷骨,健身小哥看起來已經(jīng)被吃干凈了。
那個小怪物捂著臉站在自己腿邊顫抖,正在哭泣。
不知為何,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沒有任何害怕,心中反而一片平靜。不會想要掙扎,也不想逃跑,甚至想和這個小怪物聊一聊。
簡祈來緩緩坐直了身體,小怪物有所感應,放下捂住臉的爪子望向他。
本該是兇神惡煞的小怪物此時呆呆的,像個沒有任何危害的玩偶。它的表情從呆滯變得震驚,最后化作激動。
“魔,魔王大人!是您嗎?您重獲新生了嗎?”
看著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磕頭如搗蒜的小怪物,簡祈來心中無悲無喜,就像是理應接受它的跪拜,理應被叫做魔王大人。
當然,小怪物的聲音還是直接在他的腦中響起,并不是真的被耳朵聽見。
“起來吧!給我說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