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方鳳欺在琢磨著接下來和唐棠的相處,而唐棠泡在水中也沒閑著。
她決定把自己的思緒好好拿出來捋捋。
鳳欺這個神,說起來除了出現(xiàn)得比較突兀,其余倒也沒什么地方不妥。
而且他的出現(xiàn),也可以用她去過舞榭歌樓,之后舞榭歌樓出事來解釋。
那……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唐棠搖搖頭,用手推開水花,一層一層,像心湖上漾起的不安漣漪。
就算她之前沒有過感情事,也不會輕易相信鳳欺的話。舞榭歌樓里的小姐姐曾經(jīng)說過,男人的一見鐘情都是假的,要么女方家有錢,要么女孩兒長得漂亮。
唐棠有自知之明,自己沒有錢不說,她的模樣放在狐貍堆里也不是頂漂亮那個。
那鳳欺到底圖什么?她身上有能利用到的地方?
想到這一點,她更覺得好笑。
自己是要什么沒什么,說她利用鳳欺還有可能,鳳欺利用她?除非腦子被門擠了。
……等等,好像在夫妻村這件事上,他確實也算“利用”她。但這個利用,似乎找任何人都可以,落在她身上,倒像是他懶得尋人,恰好身邊有一個,抓來湊合了。
想到這里,唐棠索性不再繼續(xù)想。
橫豎鳳欺是不可能真心喜歡自己的,那她也不用再左右顧慮,就當(dāng)逢場作戲。
唐棠唇角浮起一抹淺淺笑意,她的指尖在水面流連,看白霧裊裊纏繞著,攀沿而上,包裹住自己的手臂。
半柱香后,唐棠終于從浴桶里出來。
手拿過搭在屏風(fēng)上的衣服,一看花紋樣式,她瞬間愣住。
這不是她那件!
“我的衣服呢?”唐棠失聲。
鳳欺聽到動靜,淡淡一句:“給你換過了?!?p> “什么時候換的?!”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胸口。
鳳欺一聲不屑,道:“你走神那樣厲害,怕是有惡人來了都不知道?!?p> “你!……你就是惡人!”唐棠漲得滿臉通紅,雖然不樂意,也只能把衣服穿上了。
走出屏風(fēng),唐棠準(zhǔn)備給他來個秋后算賬。
哪知道她的氣勢足了,雙手叉腰的姿勢到位了,走到鳳欺跟前了,事主卻一臉云淡風(fēng)起地拿了衣服朝屏風(fēng)后面走去。
邊走邊道:“你別偷看?!?p> 唐棠一口老血哽在喉頭。
“誰稀罕!”又大聲,“不對啊,那水我用過,已經(jīng)臟了!而且,而且現(xiàn)在差不多都涼透了吧!”
“所以你下次洗快些?!兵P欺回應(yīng)。
眼看著鳳欺已經(jīng)開始解衣,唐棠只能翻個白眼坐去床上。
隨后又趕緊朝里縮,把背貼了墻壁,面向外側(cè)臥,占據(jù)最佳位置。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鳳欺穿好衣服朝她走過來。
“困了?”他彎腰湊近問。
才沐浴過的他幾縷濕漉漉的鬢發(fā)貼在帶著水氣的臉龐邊,唇角帶了一抹似有若無的淺淺笑意,而未完全合攏的中衣下,一小塊胸膛在朦朧中若隱若現(xiàn)。這一切湊在一起,不知是不是燭火晃來晃去的繞眼睛的原因,竟讓唐棠莫名恍惚,心跳劇烈。
她許久沒有挪開眼神。
“看癡了?”鳳欺聲音溫柔,帶了些許笑意。
“才沒有……”唐棠趕緊收回目光。
“口是心非不是乖狐貍。”鳳欺伸手揉了揉她的發(fā),又走過去熄滅蠟燭。
不大的房間頓時昏暗下來,周遭格外安靜,只聽得到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鳳欺在床邊站了片刻,想起些過往瑣碎,又苦笑一瞬,掀被上床。
唐棠立刻朝里又縮了兩分。
“過來?!兵P欺聲音很輕,卻帶了不容拒絕的語氣。
唐棠正琢磨怎樣開脫和他的接近,又聽鳳欺道:“如果現(xiàn)在你一直抵觸,那到了夫妻村,恐怕我們也進(jìn)不去。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不想親近我,既然如此,又怎可能是我的夫人?”
唐棠不想壞事,咬咬牙,往他那邊挪了挪。
鳳欺又道:“你一直很聰明,雖然我沒有反復(fù)跟你強調(diào)這件事的重要,但你肯定也能猜到,要是我們失敗,后面的安排會被全盤推翻,牽連甚廣。我既然選擇你,除了相信你,更認(rèn)為只有你能做好。棠棠,不要辜負(fù)我的心意。”
他最后一句話一語雙關(guān),唐棠怔了怔,但是沒聽懂他第二層意思。
她只道是鳳欺在側(cè)面告訴自己,原來前去夫妻村并不是隨便抓一個人就可以,是鳳欺選中了她。那么他身為神,哪怕這件事或許本不該他管,他來了,責(zé)任在肩,也勢必要做好。如果自己一味任性,和他左右不對付,到時害了自己事小,若影響到他,后果真是不敢設(shè)想。
如此一來,關(guān)于他對自己是否真心的擔(dān)心,自己是否成為陰姬第二的假想,都顯得格外渺小可笑,根本不值一提。
他身上背負(fù)的,遠(yuǎn)比她想的多。
唐棠心情有些沉重,她微微低頭,抿住唇。
鳳欺聽到她發(fā)絲摩挲枕頭發(fā)出的嘶嘶聲響,輕輕伸手,攬過她的肩膀。
“再過來?!?p> 唐棠身子一僵,本能地想后退。但想到偽裝太假是騙不了人的,只能把心一橫,朝鳳欺更近兩分。
他的手微微一帶,她柔軟的身子就貼在了他的懷中。
“這樣可以了。”他低笑一聲,“別緊張啊小狐貍,我又不對你做什么。”
唐棠尷尬笑了兩聲,道:“我盡量……不緊張……”
鳳欺又笑,不過怕她惱,他還是轉(zhuǎn)開了話題。
“棠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生活。”
唐棠皺了皺眉,有些不太想說。
她的以前,身體孱弱,經(jīng)常被其他狐貍欺負(fù),拳打腳踢,踩尾巴掐耳朵是家常便飯。最嚴(yán)重的那次,有只狐貍不知道從哪里看來人界刑罰,說她就快病死了,干脆拿來玩玩。這一玩,便把她吊去了樹上。她雙手雙腳被捆住,那些狐貍用鋒利的葉片劃破她的手筋腳筋,又用撿來的繩子把她打得遍體鱗傷。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陽光明媚到刺眼,那些狐貍笑得萬分開心。
“看哪看哪,她居然還活著!”
“她手腕腳腕是不是割得不夠深?你看都不流血了!”
“說好的皮開肉綻呢?我感覺你們打得太輕了,就那么一點點皮肉翻起,不好玩!”
“好玩?要說好玩,得用人界的烙鐵?。∮没馃米虄和鄣?,再燙去身上……哇,肉的香味就出來了!”
沒有人聽到她的呼救,沒有人知道她的無助,沒有人能體會她的半點疼痛。
她的眼淚在他們眼中成了懦弱的笑話。
那時的她絕望到想要立刻死掉,如果不是后來,藍(lán)漫和涂涂出現(xiàn)……
鳳欺見唐棠半晌沒有說話,便低頭看了一眼她的心口。
她的過往歷歷在目,帶給他無以言說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