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澈的雙眸,坦然地看著上方,付諸一笑,“即便還有眷念,也是念著從前的他。如今即便他走到我面前,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了,就像風(fēng)過……無痕。”
哪怕當(dāng)時被這股風(fēng)吹得七情起,萬念生,現(xiàn)在都結(jié)束了。
“那皇上之于娘娘呢?”新蘭好奇。
顧落卻眨了眨眼,忽然惡狠狠地道:“有他在,總是顯得我很弱!”
“……”新蘭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心想難道你還能比皇帝強(qiáng)?!
顧落卻道:“什么時候我比他強(qiáng)了,我才敢……”
敢去喜歡他。
新蘭敏感地追問:“敢什么?!”
顧落卻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么心理,既希望另一半比自己強(qiáng),自會很有安全感,歸屬感,又怕對方太強(qiáng)大了,午夜夢回令她患得患失。
“沒什么。”她不免氣餒,“我永遠(yuǎn)也不會趕上他?!?p> 所以,她一開始就不要靠近這般的存在。
所以,她現(xiàn)在仍想著離開他。
原本認(rèn)為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卻也不壞,他會欣然放手,可昨夜見了他后……
她就知道錯了,一切都錯了。他欲將錯就錯,全不知她已身臨其境,驚慌失措。
“本來我以為我可以的,做他的皇后能有多難,不過是為他守好后方嘛,可這一天才知道,我的心里,根本沒有我想的,那么清楚?!?p> “新蘭,你可知有些事需要用心才能做好,也有些事,只能不用心,方能做得讓人滿意?!?p> 不怪佛說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她當(dāng)知已晚,深陷其中,已自渡不能。
“如今,我只想離開,還自己一個清靜。”
新蘭聽了那么多,老實(shí)講,她還沒明白。
就,簡簡單單地為皇上生下一子半女,與皇上恩恩愛愛,坐享榮華富貴就好了??!
“娘娘是擔(dān)心日后后宮佳麗三千么?只要娘娘為皇上生下兒女,怕那些妃妾做什么!”
面對懵懂天真的新蘭,顧落卻一下子憂愁散了一半,似真似假地嘆了一句:“興許是你家娘娘,對生活的要求太高了吧?!?p> “身為女子,還有什么生活,比做皇后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更好的?!”
可有一句叫: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顧落卻撫了撫新蘭的發(fā),微笑:“嗯?!?p> 新蘭抬頭,目光見底:“娘娘,試試吧?”
顧落卻眼眶突然發(fā)燙,此生能得一個為自己憂為自己慮的人,怎么能不讓她動容?!
“好,我們一起試試?!彼蝗恍能?,“你若在宮中不適應(yīng),一定要告訴我?!?p> 新蘭調(diào)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我是誰啊,從相府出來的,都能在宮外的大世界如魚得水,還怕了這小小內(nèi)宮不成?!”
顧落卻破涕為笑,有感而發(fā):“你比你家小姐有膽量?!?p> “小姐與我不同處是,小姐得到了很多,從此也要顧忌了很多,自然就不能像我一樣沒心沒肺,不過,小姐放心,往后如何,新蘭都會陪著小姐的?!?p> “好。”
清晨暢談到此為止,顧落卻起身梳妝。
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在兩周后開本朝先例,同時舉行。
而在這兩周,顧落卻過得清靜,竟是與弋靜深一面未見。
再見時,她頭戴著毫不留情施壓脖子的純金鳳冠,妝容精巧完美,一身朝服襯得她尊貴美麗。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顧落卻只覺得站都站不穩(wěn)了,正好弋靜深提前在上朝前來見她,她當(dāng)即目光不善地瞪著他。
絕對是孽緣!
絕對是!
著一身龍袍,挾一身帝王之氣的俊美男子,原本神色淡淡,見她表情豐富,反而勾了勾唇。
隆重時本就受衣冠所累,她以為他就輕巧么?!
弋靜深望著這樣的她,心中竟然暢快幾分,全當(dāng)是衣冠也知君主,為他報復(fù)了一下某人……
“你笑什么笑?!?p> 顧落卻這輩子沒受過那么大的壓重……
她的夫君卻在干什么,在笑!
她實(shí)在忍不住了,努力維持儀態(tài)不至于落了笑話地走向他,特地抬頭,讓他看見她清麗的臉上有多不快樂!
弋靜深唇角的弧線卻不見下垂,見她氣悶又無可奈何,方伸手握住了她纖細(xì)腰肢,將她帶進(jìn)懷中溫言撫慰:“累就靠著朕走?!?p> 顧落卻臉頰一燙,不禁用手推他:“人都在呢!”
“你見哪個看你了?”
聞言,顧落卻望了一周宮人,就連新蘭也坑了頭,她一扭頭,想捶死這個嘴角含笑不急不緩的男人。
“這算不算自作多情?!”弋靜深睨著懷中妻。
她丹唇微啟,神情嬌俏不服:“不算?!?p> 弋靜深突然抬起她的下顎,輕啄了下眼前這片誘人的唇。
顧落卻:“……”
她愣愣地望著他帶著淡淡的笑意偷香成功,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眼見著他緩緩離去,她下意識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頸,仰起了頭繼續(xù)盯著他。
弋靜深一怔,眸色深邃幽暗,若不是今日大典,定會抱起她直接去內(nèi)殿,耳鬢廝磨時再逼問她這個舉動,是挽留嗎?!
終是選擇了不問,是好是壞都影響心情,今日還有很多需應(yīng)付的事……
下一刻唇上一陣綿軟覆上來,他凝目盯著她。
顧落卻燙著臉,緊張極了,緩緩地往后退。
只見弋靜深眸底深處漸染笑意,愈發(fā)濃郁,她低了低頭,想想,也笑了。
……
鐘聲起時,弋靜深與顧落卻攜手赴往前朝,一路目之所及無不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向他們俯首稱臣,聲音洪亮整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誥旨后,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站在這最高的位置上,自然看得也是最遠(yuǎn),君臨天下之時,場面是何等宏偉壯觀。
連顧落卻一個生性淡泊之人都油然生出一股痛快淋漓之感,都覺枯燥無味的人生中有這么一段,也算沒白來了。
可想而知那些野心家這一路爭權(quán)的心情。
都說世事無常……
顧落卻有心向下頭尋了一眼,顏霊也在,不過與她記憶中自在飄逸的少年郎相差甚遠(yuǎn),他隨著大臣,無甚區(qū)別地跪拜于她。
她方恍然大悟,世事遠(yuǎn)比想象中更無常,更莫測,更冷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