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闖禍了。
補了一段時間課,大家壓抑的天性開始被釋放出來。
早上到了多媒體教室就開始吵吵鬧鬧,起先只是幾個人小聲說話。
神奇的是,說著說著,整個班里已經早到的同學都會找人說起話來,聲音一下子變得不可收拾。
死魚過來找我。
中隊長不和我說話了:“你妹妹來找你了?!?p> 她笑著騙我,我卻信以為真,回頭一看是死魚,想想也是,我妹妹來找我干嗎?
平常想見的時候就能見到的,除了妹妹生病去市里住院,小時候單獨去外婆家住,好像也沒別的什么了。
我還是越來越覺得這補課沒意思。
英語老師喜歡從前往后輪著來回答問題,不光要回答ABCD,還要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我哪知道。
一被叫起來,全班矚目,老師還對我細聲細語地說著:“再好好想想,這里為什么要選這個?!?p> 我說不出來,頭低著,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坐下吧。”
老師看看我,看看手表,來來回回幾遍終于放棄讓我開口說話了。
坐下的那一刻如釋重負。
被人看著,我會緊張不已。
“死蚊子?!彼傲艘宦暎曇舯纫郧昂暗幂p多了,“你作業(yè)寫好沒,趁還沒交,給我看一下?!?p> 看?
不就是拿去抄。
關于數學作業(yè),有填空題,也有大題,要是抄對答案了,沒什么,抄錯了,馬上就會暴露。
錯怎么可能錯得一樣,還都是這一片都錯這題,那一片都錯那題的。
我們數學老師在班上常常為此發(fā)火,甚至還說出了誰再抄作業(yè)就把誰本子撕爛不讓做的話。
抄作業(yè)的,和被抄作業(yè)的一起撕。
我不想被抓住當眾批評,尤其還是被數學老師批評。
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功課。
我從書包里拿出等會補完課,回去就要上交的數學作業(yè),提醒他:“你別全抄。”
他拿在手里,馬上就把我的作業(yè)本給彎起來,真是一點都不懂珍惜。
我瞪著他。
他意識到什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作業(yè)本連忙展開,說:“我知道,就抄幾題,別的我會寫錯的,等會幫你一起交,你不用管了?!?p> 那還行。
不過,會寫錯的,說得好像他想寫對的就能寫對的一樣。
“你不是不肯借給男生抄作業(yè)的嗎?”中隊長等死魚走后又來問我。
我是沒有借給別的男生抄過,因為我親眼見過那些男生借了別人的作業(yè)弄得臟兮兮的,還把答案抄錯地方,漏抄一個數字,等等的麻煩事。
死魚,和他們不一樣。
我盯著桌上等會要講的試卷,解釋說:“他是我同桌?!?p> 中隊長笑了:“現在我也是你同桌,你試卷可以給我看看吧?!?p> 她搶了回去,我趕緊去搶回來,這可是英語試卷,我都是瞎蒙的。
鬧了半天,撕破一個口子才搶了回來。
我自己撕破的,怪不了別人,可看著這樣破掉的試卷好煩躁。
中隊長在一旁想了一會,看了看前面,數過來用手指著我說:“上回剩了幾個沒輪到,等會又要重新開始輪了,你是第十個,那就是這道題?!笔种复猎诹嗽嚲砩?。
答案,蒙的。
蒙對了。
中隊長點頭,咳嗽兩聲,學著老師的語氣嚴肅問我:“軒文同學,來,說說看,你為什么要選這個答案,這個答案是對的,但我們要知道理由,這樣下回碰到類似的才能再做對,運氣再好也不能一直去靠猜?!?p> 我猜英語題,尤其是難一點的題,運氣一直不錯。
可我說不出理由。
我看著中隊長,和她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她笑了,把理由告訴給我,我就聽著,直覺告訴我。
老師不會叫到我回答這道題目。
當我滿心歡喜等待著什么的時候,等來的往往是失望。
果然,這次也是。
老師輪完了全班的同學,開始隨機抽一組從頭開始輪下去回答問題。
中隊長無奈攤手。
我坦然地笑了。
鈴聲響了,別人去做早操,我們下樓再上樓,回自己的教室休息。
作業(yè)已經收起來都放在了講臺上。
我看著死魚過去,把我們兩個的作業(yè)本疊在一起交了上去。
他走了,我馬上過去要把作業(yè)分開。
這放一起,老師知道點什么怎么辦?
萬一我哪道題不小心做錯了,他還剛好抄了那道題目,不就大事不妙了。
全班就我們兩個人錯得一模一樣,作業(yè)還疊在一塊交的,不是給老師一個印象深刻的機會?
不行,我得把作業(yè)分開放。
我正站在講臺邊上動著手腳,死魚都快回到座位上了,丟了書包又跑過來問我:“死蚊子,你要干嗎?”
瞎了嗎?
我不理他,把自己的那本作業(yè)放到偏下面的地方去。
要走,他拿出來又放到他的那本作業(yè)上面,手壓在上面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有病啊?!?p> 我看著他警告道,“我都給你抄作業(yè)了,你還要這樣放,萬一讓老師知道了怎么辦?”
“知道了就知道了?!彼麚P起頭,說得一臉坦率,“我和你不是同桌嗎?這作業(yè)不放一塊才不正常,而且,我相信你。”
相信我?
我怎么就不明白他的意思。
“短路了?學傻了?”死魚笑著拍了一下我的頭,“你平常作業(yè)不都是做對的,那我就不會和你錯得一模一樣了,老師不會發(fā)現的?!?p> 道理是這個道理。
可是,今天我有種不祥的感覺。
我堅持要分開放,他也開始騙我,朝外面看了眼,喊著說:“老師來了?!卑盐业淖鳂I(yè)塞到他作業(yè)的下面,一溜煙跑走了。
我也不知道心虛什么,跟著走了,走到一半回頭一看才發(fā)現連個鬼影都沒有。
“死魚,你敢騙我?”
我不換作業(yè)本了,我要去教訓他,趁著大家都還沒有回來,我要好好教訓他。
中隊長還有其他幾個人都坐在位子上趕工,有些作業(yè)沒做完,趁現在從講臺上拿一本下來借鑒一下,很方便。
不是不會做,就是有時候懶得做了。
都抄著作業(yè),被死魚這一句話嚇得不輕。
甚至有一個男生已經急著跑上講臺,把兩本作業(yè)隨便往里一塞。
塞了兩個地方。
還要重新去找出來。
“軒文,好好教訓他?!辈恢故且粋€人站在我的身后,我笑著逼近死魚,感覺底氣十足。
他嚇得躲到我的位子上,靠在墻上用手護住身前,低著頭抬起眼睛看著我求饒道:“沒有下次了?!毙α讼?,臉色還是那么虛弱,嘴角都好像在抽搐,“真的沒有下次了。”
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
我才不信他的話,趁著老師沒來,當然是拉著他的手臂趕離我的位子:“讓開,你坐了我的位子?!?p> 死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明知故問道:“死蚊子,你今天不打我?”
旁邊有人起哄。
“哎呦,舍不得打了?!笔悄莻€高個子的男生,一邊抄作業(yè)一邊還要啰嗦。
哼。
我是嫌我的手疼。
現在吵得開心,那以后沒得吵,不是會很難過嗎?
那就索性不要再吵了。
這樣,他也不會和上次一樣那么反常地來關心我,我也不會在下一次摔倒的時候期待著什么。
沒有人能夠一直幫我,我也幫不了別人,我還在想著那個外地女人的事情。
她有手機,可以自己幫自己,可她沒有那么做,越想下去越是感到害怕。
被人監(jiān)視的感覺一定不好受。
我還是勞動委員,有著兩條杠,還是一個別人眼里的好學生。
是不是,沒有?我,就能輕松一點。
當我站起來回答不出問題,我不用因為我是好學生而感到羞愧。
我只是數學好,英語一點也不好。
不要拿數學的好壞標準來衡量我的英語成績。
為什么我認真做完題目,因為答案不對,就要被老師說我沒有好好完成作業(yè),還問我是不是早上來了隨便填的ABCD。
我有拿我會的知識點考慮過,結果不盡如人意,還不如靠我瞎蒙呢。
我英語試卷沒一次好好做過。
不想好好做了。
粗略過一遍題目,瞎填一遍ABCD竟然真的很暢快,雖然錯一半多一點點,不過這個蒙對的概率還是在百分之25以上的。
我徹底成了一條咸魚。
在英語上。
但這樣好像能輕松一些,哪怕戴著兩條杠,也沒有那么大的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