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了幾天車后,教練讓我們先休息幾天,他要教別的學(xué)生。
我們正好趁著休息去超市逛逛。
路上的三輪車已經(jīng)少了很多,不能改裝只能用人力來踩三輪車,除非是來旅游想逛逛,不然,三輪車已不是出行的首選。
車子少了,價錢自然貴了。
我們家路口就經(jīng)常停著一輛三輪車,是改裝過的,藏在小區(qū)入口這里,離紅綠燈路口還有一點距離。
我們要出去就坐三輪車出去。
家里只有兩輛電動車,老爸一輛,老媽一輛,他們開走了,我們就沒得開,我會開以后,老媽也不讓我?guī)е妹靡黄鹑ソ稚?,說太危險。
開電動車是肉包鐵,開汽車就是鐵包肉了,總歸是安全一點。
話不是這么說的,我就看過很多新聞,算了,也不說了,反正離那些大卡車要遠(yuǎn)一些,不管是開車還是騎電動車,離那些載著危險物品的車輛一定要遠(yuǎn)一點,還要時刻保持警惕。
也不能不說。
小時候不能當(dāng)著我們面說的話,如今一下子沒了禁忌,全都能說了,我一下子知道了太多的事情。
有個老人在那條路上沒了。
怎么沒的?
自己摔了一跤還是被車子撞到了?
旁邊有輛運著瀝青的車。
側(cè)翻了。
老人一直喊燙死了燙死了。
“你們以后學(xué)會了開車,也一定要記得離這種車遠(yuǎn)一點,安全最重要,不要管后面的車按喇叭催你,不要和這種車并排最好,后面的催就讓開,讓后面的催命鬼自己頂上,知道沒有?”老媽知道這件事后就一直在害怕,但還是沒有打消讓我們學(xué)車的這事,我們家這車也是該買還得買。
“知道了。”我們覺得有點累。
“你們幾歲了知道嗎?不是小孩子了,以后這種話要你們自己說了,說我應(yīng)該怎么怎么樣了?!崩蠇層X得我們太過死氣沉沉。
可她好像忘了,以前她說過:“你們以為,你們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你們應(yīng)該怎么樣,還用我教?”
這不還是教了。
她的算法,12月出生的小孩子,出生自帶一歲,過了年又加一歲,這一開始不會這么算,畢竟從12月到來年1月,剛滿月的孩子就說已經(jīng)兩歲了,誰信?
可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兩歲就會突然加到這個孩子的身上。
從21突然變到23,23變到25,甚至來個超級加倍,直接說成30不到。
無形之中給我們制造一種焦慮感。
我明白,他們這么算無非是希望孩子長快點,能快點撐起這個家罷了。
可年齡這個東西,一個是看得出來的外表年齡,另一個是內(nèi)在的年齡。
直到現(xiàn)在,我們?nèi)允窍蛲切膩頉]玩到過的玩具,甚至在手機上還開了眼,原來芭比娃娃過家家有那種一個小房子,擺滿各種家具,可以操控一個人物與家具進(jìn)行各種交互,比如,到了梳妝臺前,娃娃就會自動坐下,到了床邊,會自動躺下,這別說是小孩子了,就算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年的我,見了都覺得有趣極了。
而這樣的玩具,有人在小時候就能玩到手,玩到厭。
所有東西都需要一個過程。
從喜歡到討厭。
為什么我就缺少了這些。
當(dāng)我還沒有喜歡上成為一個孩子,就要進(jìn)入到一個討厭小孩子玩的玩具,喜歡上班工作的這么一個過程。
他們總是操之過急。
兩個手機的事情也一直沒讓他們知道,可在家里待久了,難免要露出馬腳來,被他們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情。
能拖一日是一日。
我?guī)е昧丝烊甑男∈謾C出發(fā)去超市買東西,什么也不帶,就帶了手機,坐著三輪車,我發(fā)現(xiàn)三輪車上也貼了二維碼,還標(biāo)了起步價,不過被劃掉了。
這個起步價別說三輪車師傅不接受,就連我這個坐三輪車的都覺得便宜得過分了,起步價一公里內(nèi)3元,每公里加1元,像我們這樣坐三輪車去超市,起碼有個三公里遠(yuǎn),也就是說,5塊錢就夠了。
這5塊是全給三輪車師傅,還是說,要抽成的,這路上的三輪車也都是噴過綠漆的全新的三輪車,是租給他們的,還是賣給他們的?
我沒有問,因為問了也沒用。
讓我自己開價,我都不好意思說給五塊錢。
定價的人自己有試過,靠腳踩三輪車一天能賺多少錢嗎?
不用試也能算出來。
理論上確實如此,一分鐘打一百個字,打一份一千字的稿子,理論上是十分鐘,打一萬字的稿子,理論上也就是一百分鐘,可實際上打得時間越久,效率也會降低,這踩三輪車,大中午的還在騎的,都是要錢不要命,或是仗著年輕為所欲為的人,說年輕,一般也都是三四十歲往上走的人了。
一天也就早上和黃昏那段時間,最適合出來載客,能接送到學(xué)生,能有生意就是好的。
關(guān)鍵是,規(guī)定是要用腳踩三公里遠(yuǎn),這沒踩過的人是不是以為踩三輪車和騎自行車一樣輕松?
鏈條繃緊的聲音,每踩一下都感覺要崩斷了,似斷非斷,只是接連不斷地響起,怕它斷,又怕它遲遲不斷,一直發(fā)出這樣的聲響,熟練的三輪車師傅會下來重新調(diào)整一下,如果還是有這樣的聲音,那也就沒有辦法了。
現(xiàn)在是電瓶發(fā)出的響聲,能用電,也能腳踩,過紅綠燈時,用下電,一下子就過去了,平時腳踩幾下加快一下速度,踩累了就先歇一歇,這樣的好處是,不至于說沒電了只能推回去,就算沒電了,還是能回歸最初的賺錢方式。
收我們十塊錢,貴了。
可要是腳踩,不光慢,還辛苦,像我們?nèi)サ氖浅?,它去了可以在那邊等新的客人,要是去了什么小區(qū),還得重新出來找個地方等客人,在街上逛一圈是能遇見正好想坐車的人,可如今要坐三輪車的老人不是辦了公交卡坐公交車去了,就是待在家里出不了門,與其去瞎貓碰死耗子,不如老老實實找個地方等著客人主動找上門來。
所以,腳踩收十元是還能接受的價格。
要是再便宜兩塊就好了,我懶得還價,我要是還價,這兩元的價怎么也能給還下來,只要賭氣不坐了,多半是會喊住我們的。
只是下一次還是會要我們十元,我們還得再還一次價,哪怕是同一個人,或許就是知道我們不好意思還價,還要故意和我們套近乎,然后下次再坐車,我們何止不好意思還價,我們連問價都不好意思問了,因為他都知道我們是去哪的,直接就是一句:“上來吧,去超市對吧。”
“嗯,多少錢?”
“看著給唄?!?p> 如今,我們更快到達(dá)了目的地,卻覺得這個價格貴了。
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
我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就是想看三輪車師傅拼命地踩著車,出著汗,數(shù)著幾個硬幣對我說一聲慢走?
我掏出一張十塊給他。
他要找錢給我,我就不要了。
他要是不打算找錢,我就告訴他,我只想付八塊,必須找我兩塊,不然下回不坐他的車了。
我憑什么去試探他。
“還是八塊是吧?!彼悬c不想找錢,還是去找了。
我們急著買東西,就說:“不用找了?!?p> “好,慢走?!比嗆噹煾敌χ藕昧隋X,沒有道一句謝。
我的腦袋一下子頭疼起來,我為什么要他向我道謝?
他把我送到了我想去的目的地。
我也給了他我能接受的報酬。
我自己就不是一個喜歡說謝謝的人,樂于助人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聠幔?p> 更可況,我想要付8元,我應(yīng)該自己還價還成8元,付了10元,就應(yīng)該想著是我懶得計較那2元。
原本就是不在乎的2元,卻在真正給出去以后,試圖靠這2元換來一句謝,滿足自己的虛榮。
我,其實不是在心疼三輪車師傅的付出,而是用我自以為是的憐憫之心在侮辱他們的付出。
什么時候開始,我也變得越來越看不起人了,我沒有辦法真心地贊美別人,因為大人老是拿我和別人家的孩子比較,我嘴上不會反抗,但心里在抗議,以至于每次看到比我優(yōu)秀的人,我都會下意識去比較,然后抗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她的那個家庭條件,我也行。
還是因為攀比。
人為什么要死?。?p> 這個問題,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在問自己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害怕死亡。
我沒有安全感,我喜歡摸我的耳朵來冷靜下來,我不甘心就這樣過完我的一輩子。
如果不會死,總有一天我能變成老媽希望看到的模樣。
那個時候,我就會是老媽嘴里的那種別人家的孩子了。
我就比別人厲害了。
多好啊!
一點也不好。
因為不想服輸?shù)倪@顆心,讓本該充滿善意的憐憫都變得居高臨下了。
我和老媽一樣,開始嫌棄這個生活了許久的地方。
都是因為出生在這里。
因為出生。
不一樣的是,老媽能走出農(nóng)村。
而我走不出自己的心。
善良。
憐憫算吧。
但光是憐憫還不夠,到底是哪里還不夠,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我好像被自己的執(zhí)念困住了,一心想要當(dāng)個善良的人,不容許自己有一點邪念。
頭疼了好久,終于想明白了。
如果我一心向善,那些邪念自然拿我沒辦法,就像太陽當(dāng)空,魑魅魍魎也會無所遁形。
你相信光嗎?
大家總是用來調(diào)侃的一句話,或許真能用上也說不定。
就算沒有什么奧特曼。
我依舊相信光。
我相信,我就是其中一束光。
我要做好自己,不去詆毀別人,腦袋終于冷靜下來,我一掏口袋,腦袋又炸了,手機,我的手機呢?
媽的,是誰偷了我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