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無可奈何的選擇
再有個十來天就到十月一了。
這一天,馬常興等到冬日爬上天空,天兒暖和了許多,他把家里的臟衣服拿出來開始洗。
家里唯一的水缸就放在廚房里,為了取水方便,馬常興就坐在廚房門口以北和北屋之間陽臺上的陽光下洗衣服。
每次洗過衣服的臟水,悠然因為自身體質(zhì)的原因,一直都不喜歡常興在院子里亂潑。更何況是將近農(nóng)歷十月,天氣陰冷的冬季。
所以庚辰家土院子的地上,一直都是非常干爽的。
為了保持院子里的那份干爽,馬常興每次洗了衣服,都要把臟水一次次端到家里西南角的茅坑處,把臟水倒入茅坑之中。
過去的七八年都是馬常興在母親的指使下,收拾家務(wù)。家里的其他人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問過馬常興的真實(shí)處境,即使是現(xiàn)在馬常興的身體成了這種狀態(tài)。
馬常興艱難的挪動著雙腿,端著水盆去茅坑處倒臟水。因為已是閑季,馬福旺此時從外邊玩?;貋?,經(jīng)過馬常興身旁。他連看都不看弟弟一眼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等馬常興好不容易一指一指的從茅坑處又挪動回來,去廚房掏了水。
然后回來坐在小板凳上,繼續(xù)低頭洗著衣服。
馬福旺此時卻從他們屋里拿著兩件臟襯衣出來。
走到馬常興近前,把臟衣服往水盆里一扔,用命令的語氣說道:“給你!把這兩件襯衣也給我洗干凈了。”
馬福旺的行為,又一次激怒了馬常興。
不管外人怎么對待自己,馬常興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過。就連別人在他身后追著他喊“三姑娘”,馬常興除了一開始的氣憤,以后就沒有一點(diǎn)兒感覺了。
可是父母家人對他的視而不見,讓他最是難過。
他不明白自己的家人這都是怎么了?非要等到連外人都對自己的遭遇同情憐憫起來以后,自己的家人還是意識不到他們對自己的無視,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馬常興也不言語,把福旺的襯衣一把甩在旁邊地上,淚水滾滾地流下。
馬福旺知道母親就在旁邊北屋里休息,就大喊道:“娘!常興他又不給我洗衣服了昂?!?p> 在北屋歇著的悠然其實(shí)心中對大兒子和兒媳也有氣,怪兒媳康二鳳平日總是端著新媳婦兒的架子,從來就不幫家里干一點(diǎn)點(diǎn)活兒的!怪兒子福旺也不知道勸說他自己的媳婦兒一下。
可她又怎么會知道兒媳對她的怨恨!
別人家里的婆婆都是給新兒媳,變著花樣地做好吃的!新婆婆有那個不知道心疼自己的新兒媳呢?可自己的婆婆呢?
自從自己嫁進(jìn)了家門,天天兒粗茶淡飯的,甚至自己還為此掉了一個孩子!
守著這樣的一個婆婆,康二鳳又豈會在乎婆婆的感受!
悠然一腔怨氣無處可撒,現(xiàn)在又聽大兒子福旺過來告常興的狀,就擺了邪的沒好氣兒的把小兒子馬常興又一頓好罵。
最后扯著喉嚨在屋里吼道:
“洗!你哥哥的衣服,你不洗誰洗?”
馬福旺也對常興呵斥道:“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兒!你嫂子懷了孕,她現(xiàn)在身子正不舒服呢!要不我怎么會拿出來讓你給我洗?你別的什么也別說,你就說你給不給我洗衣服吧?”
面對大哥一貫如此,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作風(fēng),馬常興非常憋屈地流著眼淚。
對福旺的話不理不睬,只是低著頭哭泣著洗衣服。
馬福旺冷哼了一聲丟下馬常興,轉(zhuǎn)身回了他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房間里就傳出小兩口嘰嘰喳喳的說笑聲。
馬常興氣的渾身發(fā)抖,可是他從小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家人如此。等哭的累了,最后還是無奈地把扔在地上的大哥的臟衣服,撿起來洗了。
自從庚辰做木工活兒開始收費(fèi)以后,就很少有人來找庚辰加工大型家具了。只是把一些即繁瑣又小巧的,連庚辰自己都不好意思要錢收費(fèi)的小物件,拿過來麻煩庚辰。
后來庚辰只能自己買了一批木料,打成家具拉到集市上去賣。
一開始還能勉強(qiáng)維持家用。
組合柜油漆工藝的出現(xiàn),仿佛是要徹底斷了庚辰的活路。
好在還有加工床戶口、門口的,還有需要碗櫥、低桌板凳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這些活兒也經(jīng)常接不到了。
為了能夠謀生多攬活兒,木工行業(yè)中面臨同樣境遇的木工們,紛紛開始三三兩兩地合作。這樣在老百姓家里做加工時,明顯的比個人單干出活兒要快捷的多。老百姓也愿意木工們少耽誤自己的功夫,所以自家需要找木工做加工時,就偏向于找這樣的組合。
找干活兒的人多了,效益自然也就出來了。
后來干脆有人組建了木制加工廠,木工們之間的競爭開始更加激烈了起來。
庚辰因為有家庭和地里的拖累,不能穩(wěn)定的出工,使得沒有一個木工愿意和他打伙計。
就連加工廠也不愿意錄用他。
在競爭中,庚辰逐漸失去了屬于他的市場。
過去每到了冬日閑季,還會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找庚辰做加工,可是今年卻一個都沒有。
本村人也都知道,庚辰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顧!
就因為如此,在庚辰最需要金錢的時候,他卻失業(yè)了。
家里有兩個病人,庚辰一看到她們,心情就煩躁不安!漸漸的他一刻都不愿意待在家里,甚至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家去了!
無所事事、心情郁悶的庚辰,在街里學(xué)會了下象棋,往往一蹲就是半天的時間。
這一天早上,馬老二還沒有來找庚辰呢!庚辰的母親辛花倒是先一步過來了。
看著兒子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模樣,辛花也替兒子著急擔(dān)憂!
辛花也是聽了村里的流言過來的,她也明白兒子家里的難處。
“庚辰呀!娘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很難!可是有時候想想鸞鳳和月英說的話,好像也有些道理。
反正你手里現(xiàn)在也沒有幾個錢來給常興看病,為什么不試試她們說的呢?
常興的病如果是‘實(shí)病’,找看‘虛病’的也壞不了什么大事。
如果真像她們說的是遭了老天爺?shù)膱髴?yīng),也許找看‘虛病’的給看看,也許上個油錢,賠個不是,再許個諾的,也就好了。
為什么我們不先試試呢?”
“裝神弄鬼的那一套,娘您就別說了!常興雖然罵了他叔和他嬸兒,我也承認(rèn)是他不對。
可是難道梓亭兩口子就沒有做錯事兒嗎?如果有報應(yīng),也應(yīng)該是他們兩口子先受著!
再說我根本就不信那一套。
常興的腿也不是今年才有毛病的,過去常興已經(jīng)嚷嚷了好幾年了,只是我們沒有把他的話當(dāng)一回事,把他給耽擱了。
我現(xiàn)在只恨我自己沒有本事,不能帶常興去大醫(yī)院里看病。
家里這么多年糟糕的情況,也沒有誰再敢把錢借給我們了!
娘您什么都別說了,我就算是沒有一點(diǎn)兒別的法子,也不會做那一套。
能不能抗過這次的病災(zāi),就看常興他自己的了?!?p> “對神呀鬼呀的,我也不太相信,這也只是沒有了辦法的辦法!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常興他是你兒子,你就按你自己的意思來吧!只要你自己心安就行?!?p> “唉!”
……
這一天馬老二來了。
庚辰雖然拒絕了母親辛花的建議,可是自己的兒子病著,他卻眼睜睜的沒有一點(diǎn)兒能力,去盡義務(wù)幫助自己的兒子,他的內(nèi)心里是感到十分愧疚不安的。
族叔馬老二過來,雖然同樣是說了自己的兒子遭了報應(yīng)什么云云的,讓自己不喜歡聽的話。但是給自己指出的出路卻不一樣。相比于求神拜佛,庚辰心里更愿意選擇修繕族譜。
修繕族譜畢竟是務(wù)實(shí)而又不失體面,對整個家族有大功德的事兒。
就算是世上真有神鬼,與其求“外人”,還不如求自己的祖宗呢!
“只是我家里的情況二叔也看到了。用人是要管飯的,悠然病著,我就怕到時候家里有個招待不周的,讓他人挑了理兒去?!?p> 馬老二往年也曾屢次向族人提起這事兒,但是都遭到了拒絕。他不明白庚辰的無奈,為了能說服庚辰他還苦苦設(shè)想了一番說詞。
可是他不理解庚辰為什么會如此的好說話,自己苦想的說辭還沒說呢!庚辰居然馬上就有了同意自己想修繕族譜的跡象。
喜的馬老二來回捋動著自己的山羊胡兒。
深怕庚辰說著說著的就又退縮了,連忙大包大攬地向庚辰保證著說道:
“沒事兒!沒事兒!到時候我會親自過來盯著,看誰敢挑理兒?
另外咱村里陳家的那個陳莫寒,毛筆字寫的好,人也隨和。我親自去把他請過來,把咱家的情況也明明白白的說給他聽。不管是什么飯,能讓他對付著吃一口就行。
我覺得以他這個人對毛筆字的愛好癡迷程度,他是不會計較這些吃喝問題的!”
“那成!如果陳莫寒大哥不計較我家里的這個狀況,我就按照二叔說的,把家族里的這件大事兒給辦了?!?p> “好!好!好!哈哈……”
就這樣,馬庚辰開始為修繕家族族譜和即將在他家舉行的家族祭祖儀式,而奔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