篳老頭擦了把眼淚,抬起頭,睜開通紅眼睛,嘆著氣道:“唉!這得從當(dāng)年大將軍食邑三萬戶說起?!?p> 篳老頭想了一會(huì)說:“當(dāng)年我們雖然不算多富貴,但不至于到餓死的人地步,可是就在和平元年時(shí),我們祖輩種的地就因?yàn)楸菹乱坏涝t令收了回去?!?p> “詔令?皇帝能看上你那偏僻地方?我記得襄城是在潁川吧。”
“你問我,我哪知道皇帝為啥看上我的地了,反正就五月份左右時(shí),我們正在地里勞作,忽然來了一群人二話不說往地上扔了幾十文錢,二話不說就把我們所有的地?fù)屃巳??!?p> “難道你們就這么傻?誰要地你都給?”竇冕滿心疑惑道。
“哪有那么簡單,當(dāng)天子時(shí)剛過,方圓六十里的內(nèi)所有的房屋便被一群身著戎裝的人拿火把少了干凈,驅(qū)趕著我們出了襄城地界。”
“不告官?”
“沒官敢管,都是人家自己門客,我們還沒開始告就被打?qū)⒊鰜?,?dāng)時(shí)被一起趕出來近百十號(hào)人,一路上我們相互扶持,打算要進(jìn)京找人詣闕上書。”
“結(jié)果呢?”同仲忽然像幽靈一樣從篳老頭身后伸出來,迫切的問到。
“唉!哪有什么結(jié)果啊,我們還沒走出潁川郡就被被抓被殺近一半人沒了?!?p> 同伯、同季兩兄弟聽到篳老頭說到這里,趕緊湊過來,心有靈犀的說:“山外這么亂,難怪我們逃難時(shí)連頓飯都討不到?!?p> 同仲緊張的問篳老頭:“他們把你們抓起來干什么?難道是做奴隸嗎?”
篳老頭張張嘴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你們聽過自賣人嗎?”
孩子們聽到篳老頭這么問,一個(gè)個(gè)面面相覷,同伯湊上前小聲問:“自賣人?這是什么人?難道不是奴仆嗎?”
“哼!奴仆?哪有那么好運(yùn)氣,只要被他們抓住,都被標(biāo)價(jià)后要讓家里人湊齊自贖,若逾期沒有掏錢的,則按逃奴處置?!?p> “他們不可能只抓男人吧,那女人如何處置的?”竇冕青著臉問。
“女人被抓住都被貶為奴婢,我在兒媳被搶時(shí)打聽過,聽人說大將軍夫人在襄城西邊建了一座跟宮殿一樣的房子,里面全是亡命之徒,搶來的女人都配了這些人?!?p> “這哪里是官?連匪都不如!”同季嚷嚷道。
同仲安慰道:“那您兒子呢?他人呢?”
“唉!我兒…我兒因?yàn)槟侨諏O子腹中饑餓,入山打獵,被抓住之后活活抽打而死,可憐我那一歲多的孫子,就那么幾天里面沒了爹也沒了娘?!焙`老頭說完話趴在那里哭泣起來,圍著篳老頭的眾人一陣默然,靜靜地站在那里不做聲,火堆中噼噼啪啪的響聲清晰可聞。
竇冕看著眾人楞在當(dāng)場(chǎng),清了清喉嚨喊起來:“好了,都圍著火堆坐好吧,我有事情說?!?p> 眾人一個(gè)個(gè)被竇冕稚嫩的聲音從沉默中喚醒過來,眼中滿是疑惑的圍著火堆盤腿而坐。
竇冕繞著坐好的眾人轉(zhuǎn)了一圈,十分滿意這種效率,很是高興的說:“不管你們?cè)瓉韥碜阅睦铮热荒艿竭@里那就證明咱們都是有緣人,可是我今兒才來,不怎么了解各位,趁著晚上沒地兒睡,那各自就介紹下各自的過去,以便相互了解,以后我也好給你們分配事情不是?”
竇冕話音剛落,同仲興奮的站起來說:“主家,我先說!”
“行,你先說吧?!?p> “嗯!我們家屬于時(shí)代佃戶,一直再給別人種地,我自從記事起,我大兄就對(duì)我特別好,重活累活都不讓我重,想讓我讀書出人頭地,可是咱們黔首哪有那么好的命?我爹給主家求了好幾天的情,主家終于同意讓我去?!?p> “老二,別說了,那都過去的事了,說啥呢?”同季插嘴道。
“大兄,你不讓我說我還是要說,這都憋心里很多年了,若不是這次出這事,我還真不知道主家是那種人,把我們的命看的還沒人家一條狗的命重要?!蓖偎盒牧逊蔚暮鸬?。
“二哥,怎么本來就是賤民,何必要去計(jì)較那么多?當(dāng)時(shí)主家都都快絕糧了,哪有那么多糧食借我們的?!?p> “屁!他們家狗吃的吃肉,我親眼看到的,我還看到他們家里好幾個(gè)糧倉,里面堆滿了粟米,可他們就是不借,那管家還說我們這條命連人家一斤糧食都換不到,哪有資格去吃人家粟米,這可是我親耳聽到的?!?p> “什么?老二,你說的可是實(shí)情?”同伯忍不住過去抓住同仲的衣袖,迫切的問起來。
“我那天早上本來是去借糧的,走到半路見到幾棟大房子,我好奇心起,走到房子外面聽到里面管家說的。”
同季忍不住道:“可二哥,我看管家人還不錯(cuò)啊,每次收租的時(shí)候都是笑嘻嘻的,連句重話都沒?!?p> “哼!他們要靠我們種地,當(dāng)然不會(huì)說重話,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給我們的租子是十抽六,官府十五抽二,今年明明又是地震,又是旱災(zāi),地里一把糧食都沒收到,他們就這樣還要我們十抽七,說是官府給我們加的斂稅錢?!?p> 竇冕疑惑道:“斂稅錢?這不是只向富戶征的嗎?怎么給你們加上了?!?p> “主家,你是不知道,朝廷每給他們加一次稅,我們就加一成,而且只加沒減過?!?p> “詳細(xì)講講你們之前的事吧!”竇冕站在同仲身后說。
“我們兄弟三人是原鄉(xiāng)人,今年五月時(shí)天降冰雹將地里快熟的粟米全部壓塌,六月的時(shí)候原鄉(xiāng)地震,房屋塌陷,地中顆粒無收,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去年的存糧沒了,地里的野菜也沒了,爹娘看不得我們挨餓,就給主家求情,想讓我們賣身為仆?!蓖龠煅实恼f不下去了。
同伯接過話語,滿臉戚容的說:“平常滿臉笑容的管家將父母打?qū)⒊鰜?,嘴里還說我們?nèi)龡l賤命連人家一斤糧都換不到,還敢去人家家里混飯,說我們不知羞恥?!?p> “我說怎么我爹娘去了一次主家回來就起不來床,沒多久就去了,沒想到是他們干的,大兄、二哥,當(dāng)時(shí)問你們,你們?cè)趺床徽f。”同季恍然大悟,氣憤的看著同伯同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