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玉回了柜臺后,王策對著昨晚之事又是尋問了片刻,然后四人便吃著新上的一桌清淡飲食,喝著粗茶,開始閑聊。
忽地施子安對著老板娘問道,“玉兒姐,不知鳳陽府城中當?shù)子泻问掳l(fā)生,竟然是聚集了如此多好漢豪杰?!?p> 王策那日雖聽到了江南四秀所說的“獨臂大俠”招親之事,但卻是因為種種一直未說出,此刻聽施子安問出,加之他亦是對那事所知并不清楚,當下便也一臉期待的望向穆紅玉。
燕武陽與武二亦是如此。
穆紅玉見四人忽地望來,便也娓娓道來,“還不是那位武林尊為‘天下俠士’的白大俠大張旗鼓的為自家女兒招親?!?p> 施子安一聽便挑眉,比武招親,年輕的少俠力挫群雄,然后抱得美人歸,這可是江湖中老橋段了。
穆紅玉忽地望向了燕武陽,然后接著說道,“在白大俠盛名之下,加之有傳聞道他女兒生得貌美如花,傾城傾國,這更是使令天下豪杰聚首鳳陽?!?p> 燕武陽像是絲毫未見穆紅玉目光,自顧自得說道,“白大俠,可是那位使得一手‘獨臂刀’的白弄臣,他怎么會在鳳陽?”
長安白家,善使雙刀,家傳一門鴛鴦刀法,而白弄臣青年時年少氣盛,當年更是攜同七劍一同圍剿當時天下第一的魔教魁首,他一人一門鴛鴦刀法,兩刀硬接第一馗十招,渾身浴血,被生生扯下一只手臂,所幸其意志堅定世間少有,竟是未死。
此一戰(zhàn)后,白弄臣被尊稱為“天下俠士”名揚天下,又自創(chuàng)“獨臂刀法”,一身武功不退反進,更甚曾經(jīng),又有了“獨臂大俠”之稱。
當今天下用刀之人,除卻六扇門王不軌與魔教第五神魔這一正一邪,無人敢說在刀上勝過他,乃是江湖刀客皆向往之人。
燕武陽自然也聽過這位的大名,只是卻萬沒想到此人竟是自長安到了鳳陽,并大張旗鼓的招親。
王策聽燕武陽說道,便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開口道,“白弄臣因身上舊疾,定居鳳陽府養(yǎng)傷已久,只是此前少有人知曉。”
燕武陽聽之,只當是王策家世顯赫,便也不發(fā)問即是少有人知道,他又是如何知道,只是一臉恍然大悟,暗自點頭。
武二略微猶豫后,對著王策開口說道,“這鳳陽府中難道還有何等的高明名醫(yī)嗎?讓那位白大俠都是屈身來此隱居?!?p> 他方說罷,燕武陽與施子安也看向了王策。
王策聽之,隨口應道,“‘槐云道人’薛生雪?!?p> 燕武陽,施子安,武二三人皆是臉茫然,顯然從所未聞,都不由搖頭。
王策便又與三人說了些這位槐云道人的事跡。
從王策短短數(shù)語之中,三人眼前便都浮現(xiàn)而出一個仁心仁術,豪邁而復淡泊的老人形象。
燕武陽聽至入迷,將面前粗茶一口飲盡,說道,“此等神仙人物,燕某在此之前居然是前所未聞?!?p> 施子安亦是同樣感慨,而唯有武二一人聽后陷入了沉思。
在四人又說了片響之后,燕武陽忽然叫來了客棧內的店小二,直接說道,“聽你們老板娘說你們想練武?”
客棧之中店小二共有三人,皆是身材瘦弱,青蔥少年模樣。
此時三人一同來了人高馬大,威風凜凜的燕武陽,感受著那莫名的壓迫,三人打著結巴,但語氣堅定的異口同聲說道,“我…想!”
燕武陽咧嘴一笑,說道,“那燕某便就教你們一些,只是我明日便要前往鳳陽府,能領悟多少全看你們的造化?!?p> 一旁的施子安見之便也手癢,說道,“這有三個人,你一個人怎么教的過來?不如勻一個給我?!?p> 江湖之中,法不輕傳。
燕武陽自幼孤苦,他一身雜七雜八的武功便都是從血路殺出而來。
如若不是這幾個小子是穆紅玉打小就收留的原故,他也不會因為一時興起,便要傳授他們武藝。
燕武陽見施子安如此,微微皺眉,剛要開口。
施子安卻對著他擺了擺手,說道,“我懂什么叫道不輕授,法不輕傳,你且放下心,我自己亦不過是半壺水,也就能教些強健身子的一般拳架而已?!?p> 燕武陽聽之剛要點頭示意,便又見王策笑道,“他們亦是正好三人,那我便也湊一湊熱鬧吧,武二兄弟你可別與我搶。”
武二望向王策點了點頭,他身手比之一般人尚且尋常,自然知道王策用意,是為了不讓他一人在旁,以至難堪。
燕武陽則是面帶感激,對著王策與施子安二人拱手抱拳。
三人隨之便帶著三名店小二走向了客棧后院。
燕武陽剛剛走至后院門口,便忽地轉身向著客棧眾人大笑喊道,“我與諸位小二有事相談,各位這就請自顧自得吧?!?p> 穆紅玉一聽燕武陽大喊,便急忙向著客棧內的顧客連連陪罪。
看著三人走出,武二一人獨坐方桌,露出苦笑,對著穆紅玉說道,“老板娘且跟我拿些酒來吧?!?p> 穆紅玉應聲而道,剛想叫自己手下那幾個小子去拿酒,卻忽地想到三人都已被王策等人帶去客棧后院,便自己拿著幾壺酒送到了武二桌上。
隨之便又有幾人喊道要加菜添酒,穆紅玉連聲應道,陷入了忙碌之中。
六人走至后院,發(fā)現(xiàn)這地出奇的空廣。
小鎮(zhèn)雖然臨近鳳陽,但卻很是人稀貧困,這座穆紅玉所開的客棧便已是鎮(zhèn)內最大的產(chǎn)業(yè)。
以至客棧雖是明面建筑不大,但后院卻是十分寬廣,且內里除卻一棵看來起碼百年樹齡的老榕樹,便只有幾間廚子與小二等伙計住的簡易房屋。
燕武陽看著直挺挺站著的三人,說道,“雖是時間短暫,話不容多說,但我既然要傳你們武藝,你們的名字我卻還是要問上一問。”
三人中偏黑的精干少年率先說道,“燕大爺,我叫黃錦?!?p> 最為偏瘦的少年則是撓了撓頭,隨之說道,“我叫杜三?!?p> 最后那少年略顯木訥,待二人說完,才緩緩道,“我叫張麟。”
燕武陽歪頭瞧了瞧那三中相對不是那么干瘦的黃錦,然后笑道,“時間急促,能學到多少全看你的悟性造化,還有日后不可對人你說是我燕武陽的徒弟,當然你若是日后有幸出人頭地,也可以提上一提?!?p> 黃錦看著面前大漢,堅定的點了點頭。
燕武陽見之,在對王策與施子安二人示意后,便將黃錦帶到了后院一角。
他隨手從腰間抽出兩把制式相同的狹長細刀,將一把丟向黃錦后,說道,“武功是殺人之術,我這刀亦是殺人之刀,出刀便定見血,我這就先行傳你幾式可速成的保命旁門刀式,日后你再去苦練基本功?!?p> 黃錦接過那把長刀,再次點頭,然后便與燕武陽操練起來。
王策見燕武陽已然開始,且是直接傳授招式精練的殺人刀術,暗自皺眉,然后便松開眉頭,對著杜三微笑說道,“我自己亦不過初出江湖,也不敢深教你,我這里有一門精簡后的掌法,倒也算易學易懂,但仍是略微復雜,你且看能記住多少?!?p> 王策說罷并不演練掌法,而是連鞘將背后的精鋼劍拿出,一邊在地上畫起小人,一邊說道,“此掌雖不是高深武學,但練此精處,隨手運氣,便兩掌一黑一白,故被稱之為陰陽掌。
只是我所畫是后又被人簡化的版本,會練出何等效果我也不知,但想來給你用作筑基打底也該夠了,你先將這些都大概記下,有不懂不通處可以問我?!?p> 杜三見王策劍下小人雖簡,但卻頗具神意,連貫看去,像是真有一武師在自己面前演練,不由目不暇接,接連應道。
施子安看向三人中最后一人的林麟,將他帶至另外一角,然后笑道,“鱗介尊神龍,走獸宗麒麟,你卻是有個好名字?!?p> 張鱗聽之木訥一笑,少許后才又點頭。
施子安見張鱗如此,反而笑意更甚,又說道,“我不像他們二人花樣繁多,只會一點拳法,但想來該是適合你的?!?p> 施子安說罷,便兩腿平行開立,擺出一個略顯古樸的拳架,他收斂笑意,臉色略微正經(jīng)的說道,“入門先站三年樁,要學打先扎馬,我這教你的雖只是基本樁功,但卻也不是在江湖上尋常可得?!?p> 張鱗聽之又點了點頭,然后便學著施子安含胸拔背,他一言不發(fā),讓本來有心賣弄的施子安大失所望。
六人就如此兩兩成對。
一方大漢對著少年不斷喊喝傳著那兇悍刀術,一方兩人智蹲在地上看著小人,并時不時輕聲相談,一方兩人站樁沉默不言。
時間飛逝,六人忘食至日頭下落,待得天色已晚才離去。
六人散去前,燕武陽將一本自己無聊時畫寫的基本刀術給予了黃錦,并厲聲警告道,“日后能忍則忍,不可輕易拔刀。”
王策則是對著好不容易才記完整套掌法架式的杜三,輕聲將最后一段口訣附耳說道,“一念無生,一念無奇,汝與自然,和諧一體?!?p> 而施子安拍了拍木訥少年張麟的肩頭,說道,“有空便可以習練?!?p> 說罷三人便都回了客棧之中,陡留三個瘦弱少年于原地。
三人走遠之后,三個瘦弱少年便一同走至那棵老榕樹之下。
他們透過老樹枝葉,看著月明星稀的夜空,回想著先前王策三人的背影,三個少年皆是眉開眼笑,仿佛終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標方向。
心輒向往,恨不一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