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夢魘再現(xiàn)
姜莉玫推遲返家的時間應(yīng)該是后天。
方生平坐在病床前天人交戰(zhàn)。理智告訴他，也許妻子只是按原定行程回來了，或者她提前回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還有可能工作沒完走不開，最不濟的理由——手機定位出錯他也想到了。
可頭頂長綠毛的猜想?yún)s一而再、再而三地戳向他：不管有什么理由，回城不回家、還不打聲招呼，就是有問題！結(jié)婚八年，雅雅四歲，七年之癢也不是不可能??！
他也知道自己在這兒瞎想沒有半點用處，可他沒法不去想。他方某人很累、很困，但他竟然睡不著！
煩躁地伸手搓了搓僵硬的臉，換了好幾個坐姿，還他娘的一點睡意也無……呃！他好像上班之后就沒再爆過粗口了。想起辦公室里幾個新來的小孩聊起失戀出軌時都會感嘆“愛是一道光，綠到你發(fā)慌”，他總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嗯，有點慌。
不不不！一切沒有定論之前，他一定不能先入為主。打官司還允許被告人申訴呢！就算他方生平?jīng)]啥大能耐，但關(guān)乎男人尊嚴(yán)的問題一定不能馬虎！
就這樣，又是一夜無眠。除了胡思亂想，他就是刷手機定位，可結(jié)果始終是一成不變。
清早，方母來送飯。方生平的黑眼圈已經(jīng)快耷拉到臉蛋子上了。
他起身一晃……這回踩的不僅是軟綿綿的云彩，幾乎都能算沼澤地了。一個勁兒的頭暈腿軟，他喝了些粥才勉強恢復(fù)些體力。
方母心疼兒子，催促他趕快回去睡覺。方生平一琢磨，自己這副要死不話的樣子即不適合談判、也不適合捉奸，遂在打車回家的路上給姜莉玫發(fā)了個短信：雅雅住院，鬧著要找你。并附上醫(yī)院及病房號。至于問回程時間之類的話他只字未提。他相信以兩人夫妻這么多年的默契，姜莉玫應(yīng)該能猜到一些。
滴！短信送達(dá)。方生平就像了確一樁心事似的，回到家倒頭就睡。一覺起來，已是夕照滿屋。
他撥通了自家老媽的手機，方母說姜莉玫中午就去了醫(yī)院，方生平一顆心總算稍稍放下，同時又挺不是滋味的。放下是因為女兒得償所愿見了媽媽，不是滋味則因為手機定位沒有騙他——姜莉玫昨晚就在T城，卻沒回家！
簡單沖了個澡，換了身精神些的衣裳。他要去聽姜莉玫解釋，雖然他也希望姜莉玫只是工作需要才外宿，但他也要做足心理準(zhǔn)備，萬一結(jié)果真是他無法接受的，他也不能讓自己看起來那么狼狽。
不是沒想過打電話過去問她，但方生平覺得這種事還是當(dāng)面說的好。萬一一言不合談崩了，也好第一時間想辦法補救。
方生平趕到兒童醫(yī)院時，姜莉玫卻已經(jīng)走了。
“莉玫說公司還有些文件要處理，沒吃晚飯就匆忙走了?！狈侥缚闯鰞鹤臃磻?yīng)有些不尋常，原本一肚子想數(shù)落兒媳婦的話就咽了回去：“你倆出啥事兒了？”
方生平昂揚的斗志卸去大半：“媽，你再幫我盯一會。我去找她一趟，有些事情得跟她確認(rèn)一下?！彪S即覺得這話有問題，又補充道：“是家里的事。”
兒子不說，方母只能疑惑地應(yīng)了。
姜莉玫的公司離兒童醫(yī)院不遠(yuǎn)。方生平趕到的時候，確實是看到偌大的辦公室里一片忙碌景象。今天是周日，理應(yīng)休息?？催@樣子，多半是公司真出了大事。
夫妻間的相處習(xí)慣讓方生平首先想到的是姜莉玫還沒吃飯，至于外宿的問題，他心里開始傾向于妻子是工作原因。所以，他也沒驚動姜莉玫，直接下樓打包了她最喜歡的韓國料理，又給姜莉玫送去了辦公室。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姜莉玫的公司，以往不來是因為沒車，他總不能讓妻子穿套裙坐他的自行車后座吧？那衣裳不便宜，刮了臟了的送洗也不少錢呢！
姜莉玫還不習(xí)慣同事們看熱鬧的眼神，見了方生平只問：“你怎么來了？”方生平除了叮囑她吃飯，別的只字未提。經(jīng)過這一頓折騰，再有雅雅還生著病，他決定暫且放下，日后再觀察。
可說到底，事情被壓在了表面之下，并不代表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當(dāng)晚，在醫(yī)院陪床的方生平就夢見姜莉玫跟別的男人跑了。還有接二連三的噩夢……總之沒好事兒。好容易不做夢覺得自己醒了，又遭遇了傳說中的“鬼壓床”，這事兒鬧的，想動動不了，想喊喊不出。努力到最后，他強行讓自己動起來，沒等他清醒，只覺得身子一栽歪，“哐當(dāng)”一聲巨響，椅子翻倒，他一頭撞在雅雅病床邊的鐵柜子上。
方生平只覺周遭嗡嗡作響，病房里停了幾秒鐘，頓時哭聲一片——幾個孩子都給驚醒了。
怎么就這么倒霉呢？
迷迷糊糊中，方生平無數(shù)次哀嘆老天，怎么就什么事情都來湊趣兒？從小到大，雖說沒出彩過，但也算一路平順，平順到他以為這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了。誰成想，人到中年，霉運像商量好似的接踵而來。
強忍著眩暈，方生平從地上爬起，各床都在哄孩子，倒是隔壁病床小男孩的爺爺抽空問他磕到哪了？嚴(yán)不嚴(yán)重。方生平揉揉腦袋說沒事兒，這種時候，有事兒也得挺著??！他接連跟大伙道歉，卻還是無數(shù)白眼相加。隔天上午，他買了些水果玩具給大家賠禮道歉。本就是小事，鑒于方生平道歉行為良好，大家伙關(guān)心告誡幾句也就過去了。
可是，就在那天之后，噩夢就像雨后春筍般在方生平的生活里一發(fā)不可收拾。夢里，他經(jīng)常和早已死去的鄒勝楠為伍，有時候夢到一塊工作，有時夢見一塊出游，那感覺就跟偷情似的?？蓡栴}是，跟個死人他偷哪門子的情？更詭異的是，有一次他竟然夢見自己和鄒勝楠合伙拿刀捅死了妻子姜莉玫！
自那天起，方生平就不淡定了。他每天無心工作，疑神疑鬼。鄒勝楠原來組長的位置，厲總早就交給了魏冬。如今魏冬一掃壯志未酬的苦相，整個人都意氣風(fēng)發(fā)。最不地道的是他領(lǐng)導(dǎo)譜兒擺得挺快，使喚起人來毫不客氣。方生平的工作量不見得比休年假前少多少，可每個月拿到的薪水卻比那兩個月少了好幾千。這讓方生平心中郁結(jié)難平，但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出背后懟人的事情來，只能怪自己沒有魏冬那樣的野心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