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梅花開的正好。
雖然是多年的好友,但是諸葛月庶那怪異的性子卻未必真對自己另眼相看。
更何況那兩個問題已是明顯的下馬威,擺明了告訴自己,人家已經知道你已經上山了,卻是不歡迎的姿態(tài)。
以他那古怪的個性,一定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自己。
葉星凡也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也只能認命。
懷著忐忑的心情葉星凡跟隨著眾人來到了翠屏峰,眼前一個書童打扮的男子已經站在梅林前。
“今日天色已晚,我家先生不再見客。諸位不必再上山了。”說罷對著眾人一揖。此人雖看似禮數周全,冷淡的神情卻讓人不得不燃起一絲怒火。
“開什么玩笑!走了快四十里的山路了,你讓我下山去?”這些江湖人瞬間炸了鍋。
雖然沒有一個人敢口出污言穢語,卻都盡量提高著聲音,似乎如此就同樣可以顯示自己的男子氣概。
葉星凡揉了揉冰冷的鼻尖,不得不承認諸葛月庶確實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就沖著走了四十多里不見水源的山路之后,這群桀驁不馴的江湖人士還能約束自己的言行,不得不說是奇跡。
即便在葉星凡眼中,諸葛月庶也是一個非常神秘的男人,就算自己也不清楚他的來歷。
因為在他們成為朋友之前,諸葛月庶就早已奇跡般從江湖中崛起了。
沒人知道他為什么,又是從何處收集來如此多的江湖信息,武林軼事,其中甚至還有許多根本不為人知的隱秘。
照楊乘風的話,就是天知道一個人知道如此多不該知道的事情,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著本身已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
“爾等若要在此留宿也無不可?!蹦峭拥?。
“煩請仙童轉告,武夷溫子書、石塔趙子方、百花島韓子暮有要事相詢?!?p> 三洞天的華麗的裝束一直為江湖所詬病。
眼前三人除了顏色不同,均是身著最名貴的一字衫,頭冠皆有精美的紋飾,腰部束著獅紋綬帶,之后腰間更有一塊光潤的和田玉佩。
唯一不同的是溫家服飾固定為天藍,趙家固定為銀灰色,百花島衣如其名最為花哨。
那架勢已然不似江湖中人,反倒像那王宮貴族一般。
那書童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三人的來歷,淡淡一笑:“原來是三洞天的朋友。若是三洞天的朋友我看更不必上山?!?p> 溫子書臉色瞬間蒙上了一層烏云,冷然道:“仙童此言何意?!?p> 書童笑道:“公子乃謙謙君子,斷不會落井下石。公子交代過,三位的問題不論他如何作答已然于事無補,三位現在各歸各派自見分曉?!?p> 三人對望數息,忽就恍然大悟,隨意抬手抱了抱拳便飛也似的下山而去。
有人肯做那出頭鳥自然最好。更何況還是三洞天這樣的顯赫門派,想來那諸葛月庶也要顧及三分。
誰想三洞天的人竟然這么輕易的就被打發(fā)下山去。
自己這些人幾斤幾兩自家都是明白人,也只得悶不做聲。
于是幾乎所有人都開始席地而坐,補足一日耗費的體力。
他們既然肯花費如此大的精力上山來,自是有問題非問不可,沒有得到答案斷然不會輕易離開。
那童子滿意的看著眾人的反應,便要轉身離去。
葉星凡同所有人一樣早已是饑渴難耐,卻不會服軟開口說話。
他知道諸葛月庶就是要故意看自己的笑話,故意折磨自己。
于是他只是走進梅林中,然后啪的一聲,已隨手折斷了一棵梅枝。
那童子喝道:“你這是作甚!”
葉星凡笑道:“夜深露重,在下自幼體弱多病,恐受不得山間霧氣,故而折梅生火?!?p> 童子道:“這片梅林是我家公子親手所中,你怎的如此不懂規(guī)矩?!?p> 葉星凡道:“自己都顧不上還顧什么別人的規(guī)矩。我盡量省著點用,明天這片梅林總會能留下幾棵?!?p> 童子看著葉星凡,不知道他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膽。
就在葉星凡準備再折一根的時候,蜿蜒的山徑上傳來一女子的聲音:“有請這位公子入閣?!?p> 臥龍閣,葉星凡孤獨的站立在門前。
其他人沒葉星凡那個膽量,所以他們只能在山腰待著。
開門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童。
“答題呼?”稚嫩的嗓音從葉星凡身下傳來。
葉星凡探下身,上下打量著這個幼童:“你…是諸葛月庶新收的弟子?”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子不語父諱!”
“如此年幼倒是伶俐聰慧?!比~星凡暗道。
“答題呼?”這童子還是第一次遇見不回答自己問題反而發(fā)問的人,便開始有些轉不過彎。
“我不答題,我也沒錢給!”葉星凡笑道。
“來到臥龍閣如此書卷雅致之地,說話還能和強盜一樣的倒是不多。”
一個清脆的女聲已自頭頂閣樓之上響起。
“伴月,你家公子又張羅了什么古怪的玩意準備對付我。”
一身淡黃色云煙衫逶迤身后,三千青絲綰起一個松松的云髻斜插一支紫色流蘇,蛾眉淡掃薄施粉黛。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而絢爛,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謫仙。
葉星凡頭也沒抬,這個叫伴月的女子已出現在閣樓外。
葉星凡嘆了口氣,每次看著這個女子,他心中都難免升起幾分同情。
一個人若是為了一一人,一生活在另一人的影子里,這該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都說諸葛月庶是謙謙君子,可是為何又對眼前的佳人如此殘忍。
更殘忍的是,伴月作為一個影子,自己卻知道自己終究只是別人的影子而已。
葉星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伴月,我今天就想問一個問題。你不冷么!”
“星少,這個問題我該不該收你五千兩?!卑樵碌男θ菀卜浅C銖姡龑幩酪膊辉敢庾寗e人同情她。
“早就說了,我今天是來問的。今日上山之前我就已將所有銀子都花掉了。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會選擇哪條路!”
“好,既如此,星少請隨我來。”
這是一個通往地底的入口,洞口一片漆黑,如同一個洪荒巨獸隨時會將人吞噬。
葉星凡跟著伴月向前行去。
就這么在完全黑暗的情況下前行了約莫五丈,伴月便停下了腳步,因為根據傳來的回聲,葉星凡也知道前面已無去路。伴月掏出火折子,熟練將一盞宮燈點亮。宮燈發(fā)出微弱的淡黃色光芒,葉星凡卻似已睜不開眼。
伴月將頭上紫色的發(fā)簪取出,插入右方石壁的一個小孔,輕輕一轉。只聽得軋軋聲響,一扇石門緩緩開了。里面也是一片昏暗。葉星凡更加壓抑,就似自己只不過是從一個囚籠到了另一個囚籠罷了。
跟著伴月的腳步,見識了更多奇奇怪怪的詭異機關,葉星凡驚訝之余,不禁又對諸葛月庶多了幾分同情。
他對外面的世界如此抗拒,甚至恐懼,卻又是為何要做一個百曉書生。
穿過如同囚籠一般的石廊,最后才出現了一扇鐵門。
葉星凡深吸了口氣道:“伴月,你說我進去之后還能出來么?”
伴月笑道:“說實話,這個問題公子比你還矛盾呢?!?p> 葉星凡輕輕扭著手腕,活動著頸項,笑道“是啊。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研究出一套能過超過蓬萊護山陣法“玄龍”的機關,卻每每在我手中被破掉。這次我若是又平安而出,他自然又要在心中將我咒罵千遍。但是我若出不來,他設計的機關從今以后自然就沒有困不死的人,可惜卻會失去他最好的朋友?!?p> 伴月輕聲一嘆道:“星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