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蘊低下頭,流了眼淚。
他心道:“若兒,哥哥對不起你,今后,只要哥哥在一日,便會尋到那賊人,提著他的頭來見你?!?p> 兩日后,王離來到右相府。
他以為,李斯會攔著他不讓他進去,但沒有,李斯至始至終都沒看過他一眼,祭拜的香,還是李蘊遞給他的。
王離跪在凝若的靈前,拜了三拜,道:“小若兒,你在那邊,也要開開心心的?!?p> 祭拜之后,李蘊將他送到門口,問,“你的傷,如何?”
王離笑道:“早就沒事了,不過是一點小傷?!?p> 李蘊:“嗯,慢走。”
王離拍拍他的肩膀,道:“李蘊,你是一個男人,要振作起來,小若兒的仇,爺也會替她報的?!?p> 李蘊看了他許久,道:“……多謝?!?p> 王離愣了愣,笑笑道:“不謝,爺很喜歡小若兒。”
第三日,流月和流水來到邊境,與扶蘇說了凝若的情況,扶蘇大怒,將案幾推翻,舉著劍對準(zhǔn)兩人。
“本公子要你們有何用?本公子要你們護著若兒,隨時向本公子匯報,可如今若兒已經(jīng)死了,你才來告訴本公子,你們到底是何居心——”他紅著眼睛,大吼道。
申弓站在一旁,不敢阻攔。
流月嚇得發(fā)抖。
流水則一臉愧意:“主子,是屬下沒有好好保護李小姐,屬下愿一命換一命?!?p> 申弓聽了,忙道:“主子,不可?!?p> 扶蘇沒有理會他,繼續(xù)罵道:“一命換一命?你死了,若兒就能活過來嗎?你以為自己是什么?”
流月輕道:“主子,對不起,那個道士不知是使了什么妖術(shù),我和流水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什么都別說了,本公子不想聽,每人,自斷一臂,滾到咸陽去,本公子不想再見到你們?!狈鎏K頹坐在太師椅上,眼角帶著淚珠。
申弓還想勸他,被流水阻止了。
流水對著他搖搖頭,申弓只好嘆了口氣。
流月和流水拔出劍,一揮,分別斷了左臂。鮮血噴涌出來,澆了一地,整個帳篷瞬間充滿了血腥味。
“滾——”扶蘇大喝。
流月和流水面色蒼白,面無表情的退了出去。申弓與一個士兵說了什么,那士兵便追著兩人去了。
“若兒……不可能就這么死了,她還沒等我回去,我答應(yīng)她要去看她的……”扶蘇捂著臉,竟然哭了出來。
申弓想上前安慰,又恍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會安慰人,便只能在一旁站著,看著扶蘇痛哭流涕。
七日,日日雷雨,運河大怒,又淹了不少莊稼,不少百姓,嬴政命王賁帶人整治洪水。七日后,雨停,李斯歸朝。
自凝若去了以后,李斯的臉上再也沒有笑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黑眼圈比嬴政還要嚴(yán)重。
王綰看著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他想上前去問,卻又想到,十二年前,他們便已經(jīng)恩斷義絕了。
下了早朝,嬴政叫住李斯。他道:“右相,節(jié)哀?!?p> “謝皇上,皇上可還有事?若沒有的話,臣就先告退了?!崩钏姑鏌o表情的作揖,道。
嬴政道:“嗯,無事了,回去吧,好生歇息。”
李斯朝他深深的鞠了個躬,轉(zhuǎn)身走了。
在嬴政的印象中,李斯從不會因為任何事傷心難過,就連正妻去世,他都表現(xiàn)得非常淡定,臉上也時常掛著笑容……大概,凝若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吧,也許生她的,是李斯最深愛的女人。
嬴政轉(zhuǎn)身往寢宮方向走去,卻見茗琉一臉擔(dān)憂的站在那里,看著他朝她走去。
“女兒見過父親。”茗琉欠身行禮。
嬴政將她虛扶起來,問,“茗琉,你怎么會在這兒?”
茗琉道:“女兒來等父親,父親可還記得,今日……是母親的祭日?”
嬴政一愣,道:“朕自然記得。”
其實,大秦朝的事情那么多,他早已經(jīng)忘記了,就連鄭妃的祭日和生辰,他都忘了……他這么說,只是不想讓茗琉傷心罷了。
茗琉勾唇,笑了?!芭畠合胱尭赣H去看看母親,可以嗎?”
嬴政摸摸她的頭,答應(yīng)了。
良久,茗琉問道:“父親,丞相家……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嬴政愣了愣,道:“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你,樂安郡主遭歹人所害,去了,至今不見尸身?!?p> 茗琉驚得忘了走路,“那,那右相沒有找父親幫忙追查嗎?”
嬴政搖搖頭,道:“李斯生性高傲,此事,他一定不想聲張,他不查,或許有他自己的緣由吧!”
茗琉:“嗯?!?p> 她想起宮宴那日對自己笑的女孩,那個不怕嚴(yán)寒進宮來看她的女孩,心里,居然有那么一點點疼。
宮里的孩子,看淡了生死,都忘了傷心是什么,但聽到凝若死了的消息時,茗琉的心情一下就變得不好了……
一路上,茗琉都沒怎么說話,一直低著頭看自己的腳。
“此事,你我知道便好,不可讓第三人知道,特別是亥兒,這孩子性子直,保不準(zhǔn)知道了會鬧出什么幺蛾子?!弊吡嗽S久,嬴政突然道。
“嗯,女兒明白?!避鸬?。
茗琉的母親莉安薩涼氏,是一名外邦女子,生下茗琉時,難產(chǎn)而死。她的牌位放在茗琉的曦月殿,每日,茗琉都會去上一炷香。
嬴政站著給她上了香,又在曦月殿陪茗琉用了午膳才離開。
李蘊日日在院子里練武,練劍,從未出過門。
一日云錦來找他,不走正門,偏偏要上墻。
“傻徒兒,這幾日怎么如此刻苦努力?”云錦坐在墻上,笑道。
李蘊不理會他,仍然刻苦的練劍。
云錦也不生氣,道:“你這么練,是練不出什么效果的,你心中有火,心氣躁,練劍,要靜心。”
話音落了,李蘊將劍插在大理石板縫里,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臉上掛滿了細(xì)密的汗珠。
云錦躍到露臺,徑自倒起茶水喝。他道:“說吧,發(fā)生什么事了?”
李蘊突然紅了眼眶,他咬緊牙關(guān),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妹妹……沒了?!?p> 云錦愣住了,有點心疼李蘊。良久,他道:“你妹妹她……叫什么?”
“凝若?!崩钐N背對著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啪嗒”一聲,云錦的茶杯掉到地上,臉色煞白。
李蘊聽到聲音,連忙轉(zhuǎn)過身,見他的神色,問道:“怎么了?你認(rèn)識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