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幻境中的人物并非全是虛像。張湘云,唐嚳,這些人都是真實存在的。只是,現(xiàn)在已消失于人世,被伽藺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在幻境中,重新開始他們的人生。
伽藺說的恩人,就是唐嚳。
在很久之前,唐嚳在一次狩獵中無意救了剛經(jīng)歷天劫的伽藺。本來他要將它射死,但最后見它求生欲強烈,便心存善念,放了它一命。伽藺雖是兇獸,但也并非被戾氣控制,沒有理智的獸。它感念唐嚳的恩德,傷好之后,便尋他報恩。
只是,當它再見到他時,已經(jīng)是他將死之時。
那時,伽藺化作萬千凡人中的一個,來到潯州城。卻不見當時意氣風發(fā)的唐嚳,只剩下一個空蕩的唐府。它站在禁閉的府門前,看著這唐府沒落的模樣,不禁奇怪。看著來往路過一個人,抓住詢問:“這唐府公子去哪里了?”
“你說的哪位公子?”
伽藺一愣,才知道這唐府有兩個公子,長公子病逝,而二公子下落不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再細細一打聽,才聽那路人說:“這唐府大公子是個病秧子,娶了張氏的女兒就去了,潯州城那么多姑娘,偏偏叫二公子把那張氏給瞧上了??墒浪锥Y法,倫理綱常,怎么能容許他們二人結(jié)為連理?!?p> “后來如何?”
“后來啊,那張氏自縊而死?!甭啡祟H為惋惜,搖著頭走了。
可憐伽藺一心想找到恩人報恩,卻不知恩人的下落。它一定要找到唐嚳,報了這恩情,也就兩不相欠。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讓它找到了他。原來唐嚳已經(jīng)神志不清,流落街頭。
“我見到他時,他已經(jīng)要死了?!辟ぬA記得,那時的唐嚳面目全非,不再是初見時溫潤公子的模樣。唐嚳發(fā)過誓言,要與張湘云生死與共,共赴黃泉。因為張湘云自縊之后,他在唐府并未找到她的遺體,所以他一直相信她沒有死,一直發(fā)了瘋似的四處尋找她。
后來,他找到張家,張家告訴他,張湘云確實已經(jīng)死了。不過不是自縊而死,而是被唐家主母暗中下令勒死,送回了張家。
唐嚳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回去問過母親,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一時間瘋了。再后來,唐府老爺因他的瘋而突然發(fā)病,不久于人世。而唐府也開始沒落,直到下一任城主來接任潯州城,唐家變賣了家產(chǎn)為唐嚳治病,最后舉家流浪,直至唐嚳下落不明。
伽藺幫助唐嚳恢復了短暫的清醒,詢問他:“我可以幫助你活下去,你愿意嗎?”
唐嚳拒絕了:“我已經(jīng)答應了一個人,要和她共赴黃泉。”
他不會忘記,那個匆匆一眼,菏池初遇那天。若不是錯過,今生又怎么會有遺憾。他還記得,再次見她,是在長兄故去的第二日,她神情哀傷,別人都道她是為亡夫,為自己的命運而哀,只有他知道,她是為了他們的錯過。若不是這一場荒誕的錯誤,怎么會她成了他的嫂子。
“好吧。”看來它是報不了恩。
伽藺一路上跟著唐嚳,見他到泰山去輪回轉(zhuǎn)世。直到了泰山,它才發(fā)現(xiàn),原來唐嚳執(zhí)念太深,已經(jīng)迷失了通往黃泉的路。無法進入輪回的游魂,久而久之,要么消散在世間,要么停留在世間徘徊,日日沉浸在執(zhí)念里,不得解脫,最后被歲月侵蝕,變成一抹沒有殘缺的幽魂,如此便可通黃泉,入忘川,成為忘川河里一個幽魂。
伽藺不知怎的,忽生了一絲念想。
它想,既然他如此執(zhí)著,它也不愿見他如此痛苦。于是為他造了一個幻境,只有在幻境里,他便不用受侵蝕之苦。它還可以為他造美滿的夢境,只是幻境終究是幻境,他每經(jīng)歷一次,就會記起一次,哪怕被它抹去了不好的記憶,也仍然能記起。
久而久之,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在塵世里,而是活在一個虛無的幻境。他的執(zhí)念并沒有隨每一次記憶的消失而消失,而是越來越多,最后就形成了風暴。每到一段時間,就會在幻境里席卷一次。
這個幻境已經(jīng)搖搖欲墜。
伽藺卻不敢放他出來,因為一出來他就會承受更加難以忍受的痛苦。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他都在這個號幻境里?!辟ぬA嘆息,“每一場幻境,我都會給他安排一個美好的結(jié)局,只可惜臨了時,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一場幻境?!?p> 荼翎不禁奇怪的看了伽藺一眼,說:“即是如此,又為何在這一次把我們卷進來?”
“這個女子,長得眉清目秀的,我想試試看,他會不會忘記張湘云,去愛上另一個人。這樣,或許能得到解脫?!辟ぬA細細的說,似乎透露著一股哀傷的腔調(diào)。
“他果然愛上她了?!陛濒峥粗鴳阎械奈匆?,說。
伽藺卻是搖搖頭:“那并非是他,而是由我操縱的虛像。真正的他,已經(jīng)被我封印在幻境之中。”
“也就是說,從一進入這場幻境里,我們就在你的計劃之中了?”荼翎看著它,不動聲色的問。其實他最關心的并非這個,而是它手中是否有殘符。
“沒錯。”伽藺也不掩飾,大方的承認了。
“要我?guī)兔⑻茋吭偃胼喕匾膊⒎请y事,只要你肯把手中的殘符給我?!陛濒嵋娝绱颂孤剩餍砸矓傞_來說。
沒成想,伽藺卻是猶疑了。
幾次三番,欲說還休,最后說:“我得考慮考慮。”
荼翎一聲嗤笑:“好。”
果然從它手中拿這殘符沒那么容易,即是它要報恩,也不過是游戲一場罷了。只是目前不能和它翻臉,于是只有按下性子,對它道:“她的傷可有法治?”
因幻境之中,他的法術也不管用,于是只得向幻境的主人伽藺求助。
伽藺手一揮,瞬間將未因的傷給治愈了。這是幻境,因此,張湘云的刀是虛幻的,她的傷也是虛幻的,只是她被它催眠了,陷入幻境的疼痛不能自拔,以為自己真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