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大帳里,眾人議來議去,實在想不出李晟基出兵雁門關的目的何在,干脆也不想了,讓駐扎虎北口的述律銀從一萬老弱中挑出三千可戰(zhàn)之士,與述律銀三千屬珊軍一起組成了六千大軍的守衛(wèi)部隊,為防備李晟基故技重施,又特別強調了將所有黃牛遷到谷底,接近谷口的位置,又做了大量的防火、防夜襲的準備事項。
最后,耶律德光問石敬瑭朝廷最近會不會有援兵過來,石敬瑭回答說,除了李晟基的一萬多人,也就是宣武軍的那兩萬人,不過其節(jié)度使是趙德均最信賴的義子趙延壽,耶律德光一聽哈哈大笑。
不過三天之后,他卻笑不出來了。
緊鄰太原城西邊的大山上,已經(jīng)有十幾年沒有點燃過的烽火突然亮起來了,由于是夜晚,三個大鍋燃起的熊熊大火城里、城南大營、晉安寨都可以看到。
“雁門關不是落到那李晟基的手里了,怎么還會有烽火點燃?”,石敬瑭派騎兵沿途查看,只見包括雁門關外上的烽火臺在內一共四個烽燧全部點燃了,所有的烽火臺上的三個大鍋全部點燃了!
按照慣例,敵軍在三千以下則點燃一座烽燧,三千到五千點燃兩座,超過五千這三個大鍋全部點燃。
自契丹大軍抵達后,石敬瑭不好意思自己在城里待著,便讓桑維翰和景延廣在城里主持大局,自己和劉知遠帶著一萬五千馬步軍跟著耶律德光在城南扎營,劉知遠的五千騎兵就扎在蕭翰狼牙都的旁邊。
耶律德光、石敬瑭聯(lián)袂登上了立在大營中央、高達四丈的望樓,看著遠處山上的烽火,都有些莫名其妙。
石敬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晉安寨,心里一動,“父皇,莫非是在給對面張生鐵的人馬傳遞什么消息?”
“哦?”,耶律德光沉吟不語,半響才說:“你的意思是說李從珂在北面又有援軍趕到?”
“不可能”,石敬瑭搖搖頭,“兒臣以前做過太原以北蕃漢馬步軍都指揮使,對太原北邊嵐州、代州、朔州、蔚州、云州的軍力熟識得很,目前北邊的兵馬自保都很難,哪兒來的援軍?”
“再說了,北邊的幾部騎兵,代州安元義、安元信兄弟的六百騎滅于李晟基之手,朔州安審信、安重榮的一千騎投靠了兒臣,云蔚兩州的騎兵都是洛陽彰圣都的人馬,早就調到河北去了,步軍倒有一些,加起來也超過一萬,不過多殘破不堪,不足為慮”
他口里的安重榮本來在朔州等李晟基,不過李晟基卻遲遲沒有北上,安重榮一氣之下最后還是像歷史上那樣投靠了石敬瑭,目前安重榮駐扎在陽曲縣城,安審信駐扎在壽陽縣城,陽曲縣城除了五百騎軍,還有三千步軍,小小一個縣城,有三千五百馬步軍駐守,離太原也只有六七十里地,只要沒有大的差池,用固若金湯來說也不為過。
“難道是河西?”,耶律德光又問道。
“河西?”,石敬瑭想了一下便說:“府州的折從遠倒有馬步軍五千之眾,也剽悍善戰(zhàn),南邊麟州的楊信相差仿佛,不過此二人一來要防御北邊草……,不不不,父皇您的大軍,二來也防備著那黨項酋李彝殷”
李彝殷,后唐定難節(jié)度使,下轄銀州、綏州、宥州、夏州四州,目前有馬步軍兩萬人,其中精銳騎兵有一半,自拓跋思恭以來,歷經(jīng)幾代,已經(jīng)打造了上萬鎧甲皆備的精騎,其中還有三千重裝甲騎鐵鷂子,連縱橫大漠的耶律德光也不敢小覷。
話說這鐵鷂子軍,契丹國也有,不過自從定難李家的鐵鷂子蜚聲塞北后,契丹的鐵鷂子就漸漸被人遺忘了,實際上現(xiàn)在蕭翰率領的五千狼牙都,從嚴格意義上講,也是鐵鷂子,契丹的鐵鷂子。
如果是他領軍來此,耶律德光就需要打起精神來應對了。
不過現(xiàn)在雁門關被李晟基占著,想摸清虛實可不容易。
第二天,劉知遠讓郭威帶領五千步軍離開大營,目的地——雁門關。
對面晉安寨的張敬達等人也看到了烽火,由于他們尚不知曉雁門關已被李晟基占領,他們也在納悶:“敵人燃起三堆烽火,難道己方的援軍從北邊來了”,最后他們一致認定是皇上從關中調來了兵馬,沿著黃河北上,從嵐州入境,至于是越過雁門關,還是經(jīng)過忻州,他們就無法知曉了。
第二天,對方大營兵馬的調動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看到只有五千步軍出發(fā)了,那就應該是從雁門關來的,估計是去加強雁門關的防守,如果是從忻州過來,路途遙遠,肯定會出動馬軍,一時整個寨子歡聲雷動,士氣大震。
高行周帶著三千騎兵又出動了,耶律德光出動五千部族騎兵應對,結果雙方斗了個旗鼓相當,正當耶律德光大手一揮讓另外五千部族騎兵壓上,準備吃掉高行周這股騎兵時,高行周卻帶著兩千多騎撤回了晉安寨。
晉安寨西邊有十幾道壕溝,還有一道矮墻,被兩萬部族騎兵封得死死的,南面也大概如此,不過在靠近汾水的最南端卻留出了一道寬約五十丈的通道,雙方的騎兵交戰(zhàn)就在這處長約三百丈、寬約五十丈的通道里,人數(shù)多了也施展不開,耶律德光留著這道通道本來是想一旦大寨里面發(fā)生內亂,己方也便于盡快接應。
現(xiàn)在想添兵作戰(zhàn),只能在那五千部族騎兵后面“添油”,而無法完成包抄等戰(zhàn)術動作,只能眼睜睜望著高行周一行遠去。
就這樣,雙方在這條狹長的通道交戰(zhàn)了三天,互有勝敗,各損傷了一兩千騎。
而這,正是李晟基希望達到的。
郭威那一路,兩天后抵達了雁門關附近,找了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扎下營盤后,郭威卻按兵不動,并沒有馬上攻打關城的跡象。
雁門關城,對著太原這一面的城墻高約三丈,寬約三十丈,兩邊都是懸崖峭壁,用五百兵就可防得嚴嚴實實,而面向嵐州那邊更高,高約四丈,也是三十丈左右寬。
扎下大營的當晚,郭威只留下兩千人駐守,自己帶著三千人卻悄悄地下了山,沿著汾水的河灘逆水而上。
由于冬季汾水很淺,把大片的河灘都露出來了,幾乎跟驛道差不多,郭威一行倒是很方便的沿著河灘抹黑行軍。
這次郭威帶出來的并非是河東的牙內軍,而是駐守城池的普通軍隊,太原府軍,不過在劉知遠、景延廣兩位名將的訓練之下,戰(zhàn)力與一般州軍相比還是強上許多。
這不,大晚上的,竟然連續(xù)行軍了三十里才停下歇息,兩天后便接近婁煩監(jiān)了。
殊不知,郭威他們剛踏入汾水河谷便被李晟基留在山里的橫刀都士兵發(fā)現(xiàn)了,鄭恩將四百橫刀都聚在一起,悄悄地跟在郭威后面,而讓一百多步軍探馬繼續(xù)四處偵查。
快到婁煩監(jiān)時,汾水又變深了,河灘也變窄了,無他,因為靠近婁煩監(jiān)有一處低洼地段,附近有還幾條小溪在此注入汾水。
郭威一行戰(zhàn)戰(zhàn)兢兢越過狹窄的河灘,來到前面的開闊處時,已經(jīng)累得七上八下了,他決定原地休息半個時辰,休息完畢之后再去婁煩監(jiān),根據(jù)他與石敬瑭、劉知遠等人的商議,從正面硬攻雁門關實屬智者不為,因為河東方面通過他們在平定州的細作已經(jīng)拿到了李晟基的獨門武器——改善過后的蹶張弩。
甫一拿到這把弩,石敬瑭等人便大吃一驚,難怪李晟基在河北一戰(zhàn)楊光遠,再戰(zhàn)趙行直,最后在大防山大破高模翰,估計都與這把“勁弩”有關,不過石敬瑭拿到這把弩時河東大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了,想大規(guī)模仿制不太可能,但小批量制作裝備自己的親衛(wèi)還是可以的。
鎮(zhèn)守雁門關的是那一都,都頭是誰,有什么兵種配置,河東方面都一清二楚,一聽說關上有三百張勁弩,三百長弓,還有幾百長槍兵和刀盾兵,石敬瑭他們便打消了硬攻雁門關的主意。
最后決定采取與惲懷楚一樣的策略,先拿下婁煩監(jiān),斬斷雁門關的后勤補給,然后沿著驛道“偷襲”后關。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
郭威等人還坐在地上東倒西歪地休息——他們敢如此,也是通過細作得知了鎮(zhèn)守婁煩監(jiān)的只有區(qū)區(qū)承天軍稱之為“工兵”的輔兵,就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盡起兩百人前來攻打他們也不怕。
?。ㄗ髡甙矗褐劣谶@位“細作”是誰,怎么將承天軍的情況了解得如此清楚,本文后面的章節(jié)當然會提到,敬請期待。)
河東軍剛休息了不到兩刻時間,遠處傳來了一陣“悶雷”聲,郭威這時剛喝完一大竹筒水,靠在一棵大樹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這雷聲便睜開了雙眼,向天邊一望,晴空萬里,不像有下雨或下雪的跡象。
當他把視線從天空收回到地下,眺望遠處的婁煩監(jiān)鎮(zhèn),一大團煙塵使他不禁打了個激靈,“列陣!”
還沒等三千河東軍完全列隊完畢,約莫八百騎兵就高速切進來了。
郭威也是軍中宿將,見勢不妙,趕緊帶著殿后的兩千人往后撤,后面的河灘約有一里多路,全部是只有一丈多寬的斜坡,斜坡上面連著大山,下面就是深深的河水,人勉強能走,但馬匹就不行了。
只要走過這一里多路的斜坡,就是平緩的河灘,屆時河東軍是繼續(xù)向前攻擊,還是灰溜溜地撤回去尚有的選。
等親兵護衛(wèi)著郭威揪著斜坡上的荒草、灌木慌慌張張地越過那一里多路的斜坡時,由于慌亂而掉到河里的有一百多人。
而郭威他們快要抵達那平緩的河灘時,眼前的一幕讓他的心徹底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