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遁入大營后沒安穩(wěn)多久,又受到了逼近的佑國軍震天雷的打擊。
連番打幾下,大營待不住了,最后他帶著剩余的一萬五千騎丟下大營的輜重,從東面逃了出去,而姚猛、高彥平、高彥均三人則帶著各自的騎兵在后面緊追不舍。
李晟基讓李承訓(xùn)留守大營,讓他將耶律德光丟下的輜重搬到自己的大營,自己帶著橫刀都、契必信的捷豹旅也跟著追了下去。
由于事先就預(yù)料到耶律德光可能逃離,騎兵都帶了三日的干糧。
先不說佑國軍追蹤敵軍的事,將視線轉(zhuǎn)向幽州城。
今日的大戰(zhàn)讓在城上觀戰(zhàn)的時賽、趙行方、趙元瑛、公孫栩等人目瞪口呆。沒想到一向強橫無匹的契丹精騎在佑國軍匪夷所思的打擊下竟然沒有支撐住哪怕一天的時間。
時賽心如死灰,其部下的心思卻又活動起來。
遼軍逃走后,時賽就孤立無援了,朝廷“落定朝綱”是可以預(yù)見的事,再死守著一個時賽實屬智者不為。
這時城下的宋審虔恰到好處地向城上喊話了:“時將軍,事已至此,何苦再做那螳臂當(dāng)車之事,只要你等打開城門,恭迎朝廷大軍入城,我保你全家老小無憂”
時賽聽了心里一動,不過他也是老江湖了,很快就明白宋審虔話里的意思,全家老小無憂,自己則難逃朝廷的懲罰,身首異處幾乎是肯定的。
再說了,自己一死,全家老小還不是任人揉捏?
想到這里,他便將頭探出城垛,“蔡王,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幽州城尚有兵馬三四萬,你等想輕輕松松攻取也非易事,你想拿下幽州亦可,不過我手下八千牙軍需要安置妥當(dāng),彼等都是本鄉(xiāng)本土的,也不是好相與的”
他這是拿成德軍的舊事來說事了,無非是讓朝廷給他一個出路。
宋審虔聽了也有些猶豫,按說給時賽安排一個州防御使或者團練使什么的也沒什么,眼前能順利接手幽州是頭等大事,其它的都可以放到一邊。
不過當(dāng)今皇上最忌諱的就是“挾契丹以自重”了,眼見著李晟基打跑了契丹,還留始作俑者一條活路,皇上絕對會怪罪。
正猶豫間,只聽城上傳來一陣慘叫,他定睛一看,發(fā)出慘叫聲的正是時賽。
原來時賽與宋審虔說話的當(dāng)口,其心腹大將,原牙內(nèi)步軍的副都虞侯立功心切,竟拔出障刀從時賽背后捅了一刀。
時賽死了,死于這個時代常見的背叛。
不過宋審虔還是遵守了自己的承諾,時賽的一家老小被他安排到洛陽居住。
接手幽州后,宋審虔一切照舊,并沒有對趙行方、趙元瑛等人的職位做出任何改變,又安排隨著自己到幽州任職的馬步軍指揮使康思立帶領(lǐng)四千騎兵去支援李晟基。
這時趙行方說話了:“大王,幽州的路徑康大人也不熟悉,還是下官去吧”,宋審虔看了他一眼,眼前這人與李晟基聯(lián)絡(luò)的事他也知曉,雖說是胡人,可心卻是向著朝廷的。
“好!”,宋審虔擊掌嘆道,“趙將軍此去必定旗開得勝,本王事后一定稟告朝廷不吝賞賜”
趙行方卻撇撇嘴,“大王,全城上下幾萬人馬坐看燕王一支孤軍破敵,我等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
說完向宋審虔略拱了拱手便出去了。
“跋扈!”,宋審虔眼里閃過一絲陰冷,不過讓他這一支銀鞍直去好過讓康思立去,如果康思立有一個三長兩短,自己在幽州的位子絕對是坐不穩(wěn)的。
趙行方率領(lǐng)三千銀鞍直沿著李晟基他們遠(yuǎn)去的方向一路疾馳,過薊州時只見城墻上還打著遼國的旗號,也不知道耶律德光是逃進了幽州城還是向平州方向跑了。
半響,他做出了決定。
不見李晟基大隊騎兵的蹤影,耶律德光多半還是往前面跑了,不過從薊州到平州有兩條路,一是穿過徐無縣,此路最好走,以耶律德光大隊的人馬,走此路最快也最近。
還有一條就是斜向東北,沿著穿過燕山的沽水抵達(dá)平州。
他決定就走這條路。
耶律德光確實帶著大隊沿著徐無方向跑了,由于李晟基等人在后面緊追不舍,他也沒有機會進入薊州城,他準(zhǔn)備一直跑到徐無縣城再休整一下,徐無東邊不到五十里路就是平州的石城,他在那里還駐有重兵,屆時,或戰(zhàn)或守,都兩可。
幽州到徐無大約有三百里路,耶律德光急于奔命,一天的功夫就趕到了。
而李晟基一行人早已知曉楊繼榮拿下了徐無,所以除了單廷貴、薛矩兩支輕騎緊緊跟著契丹騎兵外,其他人卻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著,與單廷貴他們保持著五十里路的距離。
現(xiàn)在是晚上,徐無城池上一個人也沒有,不過城外這么大的動靜,城里的人早就知道了。
足足等了有小半個時辰,只見城門緩緩地打開了。
出來的不是那前倨后恭的縣令大人,而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騎兵!
騎兵出城后也不說話,直接奔著遼軍殺了過來。
后面的耶律德光見了心里一“咯噔”。
千算萬算,沒想到李晟基竟然奇襲徐無,奪了徐無縣城。
遼軍奔波了大半夜,沒有休息、沒有飲食,戰(zhàn)馬都快脫力了,哪兒還有余力與以逸待勞的敵軍抗衡。
很快,擠在城門口的遼軍就被殺散了,大隊騎兵直奔耶律德光這邊過來。
這時耶律德光身邊一位將領(lǐng)對他說:“皇上,事急矣,我?guī)ьI(lǐng)人馬擋住敵軍,您趕緊帶著狼牙都朝北邊去吧”
耶律德光恨得直咬牙,不過現(xiàn)在他也沒有辦法,人困馬乏的,雖然人多,但現(xiàn)在隨便一支部族騎兵他們都打不過。
徐無的騎兵自然是慕容延釗、楊繼榮率領(lǐng)的忠義旅了,見遼軍果然朝徐無這邊過來了,哪還客氣什么,留了一百騎控制縣城,剩下的人馬全體殺出。
耶律德光留在原地指揮的將領(lǐng)是以前耶律阿保機起事時的左膀右臂之一的蕭敵魯?shù)膬鹤邮捓^忠,眼見敵騎過來了,為了給耶律德光突圍爭取時間,一咬牙帶領(lǐng)五千騎朝楊繼榮他們殺了過去。
而另一名騎兵將領(lǐng),同樣是耶律阿保機起事時的左膀右臂之一的耶律曷魯?shù)膬鹤右商枞鰟t帶著五千騎反身向后殺去。
而耶律德光則帶著蕭翰的狼牙都以及四千名精銳的宮帳軍沿著燕山腳下一路向北,準(zhǔn)備在無終縣附近越過燕山回到平州。
緊跟在遼軍后面的薛矩、單廷貴二人其實也是疲累交加,見遼軍又殺回來了,一方面派出快馬回去稟告李晟基,剩下的人重新抖擻精神與耶律惕撒交戰(zhàn)。
不到一個時辰,前面的蕭繼忠就有些抵擋不住了,不住地向后退,而后面的耶律惕撒卻與薛矩、單廷貴殺了個旗鼓相當(dāng),不過都是疲憊之師,極度勞累下想殺死一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最終耶律惕撒還是仗著人多占了上風(fēng),慢慢地將薛矩、單廷貴二人向后逼。
最后薛矩見再戰(zhàn)下去己方有被包圍的危險,與單廷貴聯(lián)絡(luò)后便向后撤,而此時的耶律惕撒也是筋疲力盡,不但沒有追上去,反而眼睜睜看著二人遠(yuǎn)去。
不過蕭繼忠的后退又影響到了耶律惕撒,耶律惕撒現(xiàn)在可沒有余力幫助蕭繼忠了,最后他一咬牙帶著幾千騎朝南撤走了,南邊水網(wǎng)縱橫,農(nóng)田密布,不過只要小心一點,還是可能逃回平州的。
而蕭繼忠就沒有這個機會了,楊繼榮的奚部騎兵死死粘著他們。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李晟基的大隊騎兵趕到了,這下蕭繼忠無路可逃了,一個個干脆扔掉手里的兵器,下了馬,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李晟基等人見了也是哭笑不得。
耶律德光帶著幾千騎沿著燕山腳下先是向西北行軍,接著穿過了一條小道后便來到了無終縣城(遵化),不過他也不敢去縣城歇息,后面還有李晟基上萬大軍跟著呢,連夜繞過縣城,沿著燕山山谷一路向東,終于在天亮前趕到了濡水附近,到了這里,就是平州地界了。
見到了濡水,耶律德光懸在心里的大石終于卸下了,決定就在濡水邊上稍事歇息,最少要飲一下馬。
就在他們紛紛下馬走向河邊時,一陣隆隆的馬蹄聲又傳了過來。
這時,晨曦初顯,一大隊身著明晃晃亮銀甲的騎兵向他們沖過來了。
……
戰(zhàn)后統(tǒng)計,此次幽州之役,佑國軍殲滅遼軍接近兩萬五千人,最終逃回平州的也就是耶律惕撒那四五千人,繳獲戰(zhàn)馬無數(shù),還俘虜了世為北府宰相的蕭敵魯之子蕭繼忠以及述律平的侄子、狼牙都的將領(lǐng)蕭翰,不過耶律德光最終還是跑掉了,他與蕭翰互換衣服后在一百最精銳的親衛(wèi)的拼死保衛(wèi)下,強行過了濡水逃走了。
幽州戰(zhàn)役結(jié)束后,李晟基立即帶著繳獲返回云州,臨走前他給宋審虔留了五千匹戰(zhàn)馬,不過卻把趙行方的契丹銀鞍直帶走了。
“蔡王,我將俘虜全部留給你,你大可以此為倚仗與遼國談判,這些俘虜如果能換回平州最好,實在不行,薊州必須奪回來”
“薊州防守空虛,要想遏制遼軍,徐無、無終兩縣極其重要,請慎思之”
“經(jīng)此一戰(zhàn),耶律德光必定惱羞成怒,大舉報復(fù),趙德均死后,范陽、義武、成德、橫海都忠于朝廷,可將重兵置于薊州一帶嚴(yán)加防御,媯州一帶有佑國軍牽制,彼等必不敢輕舉妄動”
……
臨走前,李晟基又拉著宋審虔說了一大堆,至于宋審虔聽不聽那就不是他能知曉的了。
自己于心無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