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一個風(fēng)平浪靜的日子,孔秩幽與沈大夫人王氏報備過后回娘家。
她親手寫下的那疊記載的紙跡也一并被她帶上了。
進入了孔府大門后,一路上局促不安地擔(dān)心這份價值不菲的記錄會丟失。
幸好一路上是順逐抵達。
自奔榮安園的方向,這件事放在心中多時,已成為了她日夜惦記的事。
榮安園來過了上百回,一如院門那股子熟悉的氣息油然而生。
恍然間,將孔秩幽心中的不安定按壓了不少,至少能夠舒緩的透一口氣。
院子里,有兩個小丫鬟在灑掃地上的臟物,乍然撞到了五姑奶奶的身影,紛紛都不由自主揮開掃帚,想要行禮。
好在,五姑奶奶及時伸手打制住了她們的舉動,迎頭往大堂中行去。
平日里,若無事時,孔老夫人便會待在堂中坐一坐,念一念經(jīng)、與老仆嘮一嘮嗑、或是看看經(jīng)書。
她不愿在這個年紀便依賴上了整日與床塌不分離的地步,她認為那是在虛度光陰。
一輩子就這么短暫流逝,怎能夠不好好抓住一時一刻的機會好好珍惜。
孔秩幽匆匆進來時,孔老夫人正在翻閱著手中的經(jīng)書。
孔老夫人年歲漸長,因此雙眼不太可靠,看書時總需睜大眼來仔細端詳才能看清。
孔秩幽輕聲喊道:“祖母?!?p> 孔老夫人立即仰起頭來,她尋著聲源望去,喜道:“你這孩子,怎么回來了也不見讓人通傳一聲。竟這般嚇著祖母?!?p> 淡笑前行,在孔老夫人身邊止步停留,孔秩幽湊過頭看向祖母手中的經(jīng)書。
從前,孔老夫人看經(jīng)書或是念經(jīng)時,她時常陪在祖母身邊。
因此,經(jīng)書上有許多的內(nèi)容她是印象深刻的。
孔秩幽道:“我這不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快點兒看見祖母嘛。”
女子獨有的嬌嫩肌膚在孔老夫人皺褶的臉上輕蹭,孫女與她撒嬌時就是這般模樣。
孔老夫人摸了摸她微涼的手,“怎么也不多穿些,手涼得很。”
孔秩幽此時心不在焉,不在意地應(yīng)道:“祖母自小我一向如此。祖父呢?”
話音剛落,孔秩幽便搖動脖子張望。
孔老太爺有畏寒的毛病,一到冬日就會閉門不出,能夠在家中足足待上一個冬日不出門。
以為是孫女想祖父了,孔老夫人用自己手掌心的溫度暖和纖弱的手,朝外面喊道:“心竹,去請老太爺出來,告訴他他的寶貝孫女回來了?!?p> 立刻就從門房傳來了清脆的應(yīng)聲。
孔老太爺來的很快,他得到消息便立刻從廂房里走了過來。
如今,想要見一見孫女已經(jīng)不是隨時可見的時候了。他從來都懂得珍惜。
孔老太爺跨過門檻輕咳一聲,祖孫兩都知曉他這是老毛病犯了,慣是在下人面前擺面子。
待在堂中下人都離開后,孔老太爺剛才松緩下來。
孔秩幽瑩瑩笑著行禮,“拜見祖父,祖父今年可還好?已有三年不在淮南過冬了?!?p> 孔老太爺順著話接道:“還是故鄉(xiāng)好,你三叔任職的地方上一到冬日就刺骨的冰冷。有時還有落雪的征兆,可不如淮南?!?p> 孔老夫人揭露丈夫的措辭,直言道:“倒不如說是你祖父這幾年閑云野鶴,過起了沒有負擔(dān)的瀟灑日子。身子骨都漸好?!?p> 這幾年,家中已經(jīng)全權(quán)交給孔禮齊打理,外有孔三老爺謀職??赘娜兆右菜愕蒙舷喟矡o事,無后顧之憂。
可惜,若是讓祖父祖母知曉了那些事,之后的日子可能會伴著不安過一段時間。
孔秩幽瞬間正色起來,“祖父,祖母,幽兒今日回來是有一事要告知你們。”
老夫妻倆瞧見孫女一向笑意盈盈的臉上忽然出現(xiàn)了嚴謹?shù)纳裆?,立時意識到孫女要說的事可能不簡單。
孔老太爺作為一家之主,同樣以鄭重其事地神情回視孫女,“說吧?!?p> 便是孔老夫人都擺神正了身姿,剎那間深入這處沉重的氣氛里。
孔秩幽將隨身攜帶的那一疊紙從懷里抽出,分別遞給了孔老太爺孔老夫人。
不過是片刻間,低頭注視著拿在手中,紙上的字跡后,老夫妻倆俱是換上了凝重的神色。
孔老太爺沉聲問道:“這些可都是當(dāng)真發(fā)生過的?”
其中有幾件案子是在孔老太爺回來前發(fā)生的,因此他們錯過了聽聞消息的最佳時機。
孔秩幽點點頭,“最后這一件丫鬟被劫的事件正是我在外的鋪子里的丫鬟。她是親口描述的?!?p> 且得知杏仁還活著的消息后,孔秩幽讓管事娘子親自走一趟府衙,與衙役傳達消息人已找到,即銷案。
當(dāng)時,孔秩幽是有考慮過把這件事的真相與府衙的林大人開誠布公的。
可是,仍舊有許多沒有辦法忽略的顧慮讓她無法輕易開口告知。
從前祖父祖母便是她的長輩與師長,她有心想要聽聽他們的意見。
沉寂了一刻鐘后,孔老太爺與孔老夫人雙方都看完了那一疊紙跡。
孔老太爺心中無法平靜,這是一件巨大的事件,一不小心就能摧毀整座淮南城。
以孔秩幽的推測,若是方向沒有錯的話,淮南城一定會成為第一座傀儡。
孔老太爺渾身上下均被寒意襲來,緩聲開口道:“若是如實的話,這件事有必要暗中傳到長安,最好能讓陛下得知。
我們?nèi)缃褚矡o法估計他們準備出手的日子,那么只有先下手為強。明日我便先手書一封給你三叔,這一兩日我讓你父親親自去一趟池州尋你三叔說明此時。
他有官職在身,與朝廷聯(lián)系更容易。
眼下我們在明,那伙人在暗,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下一步會做出什么事。
人數(shù)已經(jīng)是我們沒有辦法披靡的,人人自危遇難的情況下,那時候淮南危矣。
得早做打算,能與府衙、刺史府那邊都通知到最好。這兩處掌握著淮南城僅有的兵力。只有我們團結(jié)一致對外敵,才能拼出微乎其微的希望。
這些就交給我祖父來安排。”
孔秩幽垂著頭靜靜聆聽祖父的話,她從中可以感受到一股澎湃的氣息在沸騰。
孔老太爺深深看了孫女一眼道:“小五,你接下來的日子出門一定要小心,若是有辦法最好沒出去。
我認為,銀玄閣的丫鬟被劫這一事不簡單,很可能那伙人已經(jīng)盯上你了。
你那邊要是得了什么新的消息一定要馬上傳達回來,不要暗中私自動手。”
以兩老對孫女的了解,她從小到大就沒有過令她畏縮的事。他們知曉,若是遇到特殊情況,她一定會以身謀出路。
聽了一通的孔老夫人,心中不安漸生,不放心地囑咐孫女道:“記住,一定要聽你祖父的話。不要讓祖母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