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公子逐然間成了滿面恐慌、狼狽的樣子,與他往日里的形象差距太大。
看在眼里的宣和帝很難不把它當(dāng)作真事代入,與此同時,讓周逸帶動的情緒都沉浸在危難當(dāng)中,慘無人道的鏡面里。
宣和帝沉痛的目光里墜著對后事的渴望,忙問道:“繼續(xù)說!”
聲貌并用的講述自己勾勒出來的畫面,適度地在期間眼尾上挑起,神容太過悲情,以至于宣和帝沒看出他僅露出的那一絲得意。
高高在上的帝王,如同一個沒長腦袋的大傻子一樣,深信自己為他布局出來的畫面。讓他覺得可笑,又完成復(fù)命得以僥幸。
剎那間,想起母親去世的場面,宣發(fā)出沉痛不已的神色,“臣當(dāng)心在留在那里,會成為反賊手下的尸首,到那時候,這個重要的消息就傳不到長安,傳不進(jìn)皇兄的耳里。那該置天下于危難之中了!
臣不能做害國蟲,一路拼殺出一條路,逃亡北上。路途中能夠救下的百姓,都盡力出手相救。但是,仍然改變不了死傷無數(shù)?!?p> 他越說聲音越落,明顯是沒有辦法形容那副殘酷場面。
宣和帝伸手拍了拍他佝僂彎下的上半身,寬慰道:“皇弟已經(jīng)盡全力在救百姓于危難,朕相信他們已經(jīng)會理解你的苦衷,不會怪你。”
坐在地上發(fā)怔,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點頭應(yīng)承。
周逸后怕道:“幸好臣活著到了長安,活著見到了皇上,臣懇求皇上盡快派出人手趕往淮南救援?!?p> 立時鄭重作輯,向宣和帝行了一拜,好似掏出心肺在為百姓求救兵。
令宣和帝深深震動,同時感染到那份迫在眉睫的緊迫。
宣和帝朝殿外快速喊道:“劉公公!”
劉公公就在殿門候著,一聽到皇上的喊聲,垂著頭快步走進(jìn)殿中。
“皇上,奴才在此,您有何吩咐?!?p> 對于側(cè)邊上從地上爬起來的逸王爺,劉公公看不見一樣,僅盯著露出一角的鞋頭。
宣和帝沉聲下令道:“劉公公,給我備筆墨,朕要寫圣旨!”
明黃色的龍袍大肆甩動起來,衣尾揚起伴著風(fēng)繞回龍椅座上。
空白的圣旨已攤開擺置在上,劉公公站在一旁負(fù)責(zé)研墨,墨汁變得渾濁后,宣和帝立刻下筆。
淮南一代發(fā)現(xiàn)反賊進(jìn)城,百姓危難之際,特命英國公候馳即刻領(lǐng)兵三千趕往淮南捉拿反賊。
國璽蓋覆在末尾的那一刻,站在殿上形容空氣的周逸,心胸開懷,心事已了一半。
劉公公接過圣旨后,當(dāng)即就趁夜趕出宮。事先他確實不知逸王爺?shù)耐蝗怀霈F(xiàn),原是發(fā)現(xiàn)了反賊……
這可是大事,若是沒有謹(jǐn)慎處理,很有可能會影響天下。不由加快了跨出的腳步。
……
英國公府夜里讓人敲響大門,門前出現(xiàn)的還是在皇上身邊出現(xiàn)的公公。
英國公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沒過片刻就在前院接旨。
圣旨上的內(nèi)容太過駭人,英國公一家老小都被驚醒得了無睡意,特別是英國公,曾數(shù)次上過戰(zhàn)場,年紀(jì)大了也沒有拋掉那股狠勁。
“微臣接旨。勞煩劉公公留下喝口熱茶,侯某先行一步去軍營點兵出城?!?p> 英國公走前特地看了眼老妻,示意她招呼好這位。
大約一個時辰后,城北外的駐營,出沒上千人馬,在英國公的帶領(lǐng)下,徐徐朝著淮南方向策馬揚鞭前行。
……
殿中。
自劉公公去穿中旨后,宣和帝便主動召了周逸上前說話。
事實上,因著周逸帶來的消息,宣和帝處于焦慮不安,完全沒有困意,注定了這一夜是無法暢眠至天明。
宣和帝道:“皇弟如今年紀(jì)不小了,合該挑個王妃,早點了綿延血脈才是。”
周逸孤寂,先皇還在時就曾提過要為他擇選王妃,奈何周逸統(tǒng)統(tǒng)以身體不大好為由暫時擱置了。
難得兄弟兩有機(jī)會這樣暢談,宣和帝便不免關(guān)心起他的終身大事起來。
周逸道:“臣平日里也不曾有機(jī)會結(jié)識女子,更不懂得怎么去則選人選,此事還需要皇嫂來幫忙操心挑選?!?p> 說出口前,宣和帝是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周逸拒絕的次數(shù)太多,讓其他人都認(rèn)為可能逸王是對女色不感興趣?
若是那樣,宣和帝也不會強(qiáng)人所難。
聽到他對皇后的肯定,宣和帝心里滿是猶榮,應(yīng)承道:“那便待朕于皇后交代一聲,盡早為皇弟選一門品行端正的女子。
恰好老五也還未娶妻,到時候便一并相看了,朕在旁邊幫著也看一看?!?p> 倏然提到周韞,周逸的臉色淡去一層,敷衍地笑了笑。
這時候,敞開的殿門外面,烏黑的半空上猛然炸出一簇?zé)熁?。太過突然炸響,震動了殿中人的目光。
宣和帝念叨道:“這是何人大半夜不睡覺,在家中點燃煙火打攪人就寢呢…”
直直注視著外面的夜空,一時入神望向仍有余色的煙火星子。
一把冰冷的長劍就在這一關(guān)頭出現(xiàn)在宣和帝頸間,鋒利的刀鋒隱約閃著白光,瞬間拉回了他的思緒。
震驚不已,宣和帝怒容漸現(xiàn),呵斥道:“周逸,你對朕做什么?”
分明上一刻還在兄友弟恭地暢談著,下一刻拔刀相見的速度讓一人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周逸矗立不動,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宣和帝。
宣和帝見他不開口,再次怒喝道:“這是什么地方容許你如此放肆,把刀放下,看在我們流著同一血脈的份上,朕會既往不咎?!?p> “呵呵?!?p> 一聲冷笑從潔白的兩行齒間傳過來,刀鋒一般凌厲地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同一血脈?這是什么天大的笑話?與你流著同一血脈的人只有周韞!周泓,平日里你都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裝大義、別扭的嘴臉么?呸,惡心。”
一口唾沫標(biāo)準(zhǔn)無誤地落在宣和帝臉上,一下子讓他的臉黑了下來。
若是到了這一步,宣和帝還不明白周逸要做什么,他就該早些死去,下去尋先皇了。
宣和帝無法理解地問道:“周逸,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與你兄弟二人,這么多年,從不曾有過敵對!”
更不提太后曾多次關(guān)照孤零零無人問津的周逸。
周逸終歸是露出來了嗜血瘋狂的神容,吼道:“好一個從不曾敵對!你從太后肚子里出來,我從不起眼的宮女肚子里出來,早就注定我們是敵對的。
你和周韞只因有一個是正牌娘娘的母親,一生下來就是嫡出身份,外祖家勢力龐大,自出生就被人高看一等。太后對你們兄弟的疼愛與關(guān)懷讓人看得眼熱。知道我有多羨慕么?
而我呢,生母在后宮形同雜草,死于非命,留下我獨自一個人延續(xù)她未走完悲劇的人生。挨過各種各樣的謀害,遍體鱗傷的我是你無法懂得悲哀。
我不服!憑什么!明明都是留著同一個人的血脈,為什么我要活的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