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天下午，趙曉蘭一直在整理辦公桌，她整理的非常仔細，每個抽屜、每個櫥柜的角角落落幾乎都翻了個底朝天。

　　“主任？你這是找什么呢？用不用幫嗎呀？”吳姐看趙曉爛一下午這么不停地折騰，忍不住問道。

　　“不用，不用，我閑著沒事兒整理一下抽屜、柜子，太亂了。公家的東西和我自己的東西都分不清了?！壁w曉蘭笑著說。

　　“分那么清干嘛？反正都是你用?！眳墙愦蛉に?。大家都附和著笑起來。

　　趙曉蘭笑了肖沒說話。就在大家都打趣主任的時候，賈秀蓮還是和那天宣布盤點一樣，一反常態(tài)沒有參與，和一貫愛說笑愛打趣的風(fēng)格截然不同。

　　“你這幾天到底怎么回事兒？感覺你怪怪的，這么反常呢？“何玉潔捅了一下賈秀蓮的胳膊，小聲問道。

　　“你和咱們主任一起報的成人考試吧？主任是不是已經(jīng)畢業(yè)了？“賈秀蓮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恩，年底那次考試，主任最后的兩個科目全部通過了?，F(xiàn)在畢業(yè)證、會計證都早拿到手了?！昂斡駶嶞c點頭，她和主任同時報的成人考試學(xué)會計，自己有兩門沒及格，還等著補考呢。

　　“這就對了，咱們主任也許快調(diào)走了。”

　　“調(diào)走？咱們這個破單位，能當(dāng)個主任就算頂天兒了，還能往哪里調(diào)？”何玉潔一臉詫異。

　　“別問了，再看看，過兩天就知道了?！闭f完這句話，任何玉潔再怎么問，賈秀蓮再不肯多說一個字。把何玉潔氣的直朝她翻白眼兒，賈秀蓮假裝沒看見。低頭擺弄手機。

　　辦公室墻角兒的立式大座鐘似乎累了，滴滴答答的跑的特別慢。隨著五點半時候“咚”的一聲響，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開始收拾東西，就等著六點的鐘聲響起，就下班。

　　趙曉蘭終于也收拾好了她的辦公桌。笑瞇瞇的看著大家，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挨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所有所思。

　　“都收拾好了？就等著下班了吧”趙曉爛和大家開著玩笑。大家也都笑起來。

　　“現(xiàn)在天冷，這個點兒就沒顧客了。”

　　“這次提前盤點，大家都非常辛苦，謝謝大家?！壁w曉蘭話題忽然一轉(zhuǎn)。

　　“盤點數(shù)據(jù)上午也已經(jīng)匯總出來了，很好。沒有出現(xiàn)帳貨不符的現(xiàn)象，這段時間辛苦大家啦！明天晚上我在貴和大酒店請大家吃飯，到時候大家想吃什么隨便點！大家明天都去，比能缺席啊?！?p>　　貴和大酒店是這附近最高檔的酒店了，樓層最高，價格最高，老百姓一般是不去這里消費的。

　　“吆！主任發(fā)財了？竟然請我們?nèi)ベF都？“

　　“主任大出血啦！還以為主任就附近小店，請我們吃包子呢?！?p>　　大家開心的和趙曉蘭逗著嘴兒。何玉潔看了一眼賈秀蓮，賈秀蓮還是一副任憑風(fēng)浪起，我自穩(wěn)坐釣魚臺的淡然。

　　這天大家都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何玉潔穿了過年時候新買的玫瑰色的羊絨衫，外面罩著雪白的小款羽絨服，越發(fā)顯得干凈、清瘦了。小田特意戴了一對民族風(fēng)的大耳環(huán)，吳姐精心給自己做了一個大花盤頭，但是這個盤頭已經(jīng)多年前的款式了，悄悄暴露了她的年齡。

　　“吆！小田、吳姐，你們倆打扮這么漂亮，難不成還要去相親嗎？”美食在前，總是讓人很開心，大家互相開著玩笑。平時即便有過節(jié)和隔閡的人，這時候也都笑盈盈的互相打趣著說笑。怪不得秦朝的酈食其說“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果然呀！有了好吃的，老百姓就非常開心。就像老百姓喜歡過年，不就是因為過年可以不用工作，還能吃好多好吃的嗎？！

　　大廳里落地鐘的時針指朝下、分針朝上擺成一條直線，同時鐘擺耐心地“咚”“咚”“咚”

　　“咚”“咚”“咚”響了六下。

　　“下班嘍。”

　　“去貴和嘍。”

　　“主任，咱今天喝什么酒呀？”大老王滿懷期許地問趙曉蘭。大老王嗜酒如命，一天三頓酒雷打不動，雖然因為酒精中毒進過三次醫(yī)院，對酒的熱愛依然癡心不改。

　　“今天給你準(zhǔn)備了冰之藍，還能如你的眼嗎？“趙曉蘭心情也是非常好，難得地和大老王開起了玩笑。

　　“嚎！”大家發(fā)出一陣歡呼。冰之藍，已經(jīng)連續(xù)兩年在央視新聞聯(lián)播后的廣告時段中標(biāo)為標(biāo)王了。一般在慶城市高級別的宴會上才會見到，老百姓們的聚會一般是舍不得用這么貴的酒的。

　　“謝謝主任，主任大出血啦！一會兒一定要點幾個硬克的菜！才能配著酒?！?p>　　“好好，大家隨便點，想吃什么就點什么，千萬別客氣，”趙曉蘭也笑了。

　　聚餐定的是折桂廳，大廳中間敗了一張十二個人的大圓桌。桌上擺放了一個大花籃。玫瑰、百合、向日葵三種花朵搭配著滿天星和胡椒木葉子，怒放的花朵和葉片上散落著點點滴滴的水珠。應(yīng)該是剛送來不久，但是房間里已經(jīng)充滿了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絲絲縷縷地悄悄鉆進鼻孔。桌布和椅套都是皇家御用的金黃色，椅套背面還有一個深朱色的大蝴蝶結(jié)。餐具是成套的水墨畫的荷塘月色骨瓷碗碟，主位后面墻上掛了一副電腦版的乾隆狩獵圖。

　　趙曉蘭自然坐在主位，其他人互相謙讓著，一陣忙亂后，大家這才根據(jù)年齡依次落座。

　　服務(wù)員很快就把冷拼熱炒、葷素搭配的菜滿滿當(dāng)當(dāng)堆了一桌子。趙曉蘭端起酒杯。

　　“這次大盤點提前了幾個月，大家都辛苦啦！來！來！我敬大家一杯?！?p>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謝謝主任。干杯，干杯“觥籌交錯，環(huán)佩叮當(dāng)，歡聲笑語充滿折桂廳。

　　“哈！哈！哈！……”

　　忽然吳姐爆發(fā)出抑制不住的大笑聲，引起大家的注意。

　　“說什么呢？不許開小會，說出來大家都樂樂?！?p>　　吳姐推了推唐姐，“你快給大家說說吧。哈哈！笑死我啦！”

　　唐姐忍住笑，“是這么回事兒。今天一個女的來買藥，我問她買什么藥，她說忘記了。我再問她治什么的？她也說不記得了。我讓她使勁兒想想，看看能記得藥名其中的兩三個字也行，她說只記得兩個字，你們猜什么字？”

　　“什么字呀？根本沒法猜呀！你就說吧，別賣關(guān)子啦！”

　　唐姐圓圓的眼睛轉(zhuǎn)了一圈，看了看大家，努力地忍住笑，說道：“她說她只記得‘膠囊’倆字！哈哈哈！這人，這人不就是個褲襠里撒鹽的主兒嗎？！“唐姐一說完，大家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何玉潔和賈秀蓮更是笑得抱在一起，花枝亂顫；趙曉蘭正端著杯子喝水，一口水含在嘴里，差點噴出來，咳嗽了好半天，才緩過來，大家忍不住又笑起來。

　　“好了，好了，別笑話人家啦，顧客應(yīng)該沒接觸過藥品，記不住很正常?！摆w曉蘭看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止住了大家，掃視了一圈，賈秀蓮這時候悄悄用腳踢了何玉潔的小腿兒一下，同時和何玉潔對了一下眼神兒。

　　“今天請大家吃飯，一是這次盤點大家都很辛苦，再次感謝大家。二是我馬上就要調(diào)走了，新的主任這兩天就來了。新主任叫楊欣，也是個女的，據(jù)說人不錯，大家以后和新主任好好相處。和大家相處的這幾年，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再次敬大家！”說完趙曉蘭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主任，怎么說走就走了？這么突然？“

　　“主任？你調(diào)哪里去呀“

　　……

　　片刻的愕然以后七嘴八舌的發(fā)問。

　　趙曉蘭笑了笑，

　　“是有點突然。我也是剛接到通知的。我調(diào)去鑫星集團的財務(wù)部了。以后大家有時間去哪里找我吧，我也會經(jīng)?；貋砜创蠹业摹！?p>　　“鑫星集團財務(wù)部？！真好！我有親戚在鑫星集團上班，效益比咱們單位強多啦！恭喜！恭喜恭喜高升！“吳姐帶頭恭賀著曉蘭，”以后記得來看我們這些窮人啊！“同時打趣著。

　　“單位都差不多，什么窮人富人的！別逗了。“趙曉蘭也笑了，歡聲笑語再次響起。

　　何玉潔悄悄向賈秀蓮伸出大拇指，“你厲害！你怎么提前知道的？”

　　賈秀蓮莞爾一笑：“回頭給你講?！?p>　　這時候趙曉蘭電話響了，她拿起電話，

　　“恩，我們還吃著飯呢，知道了。好的，好的，知道了?！?p>　　“咱們也吃飽喝足了，要不就撤了吧？來接主任的車在外面等半天了?！皡墙汶x趙曉蘭最近，聽到了趙曉蘭電話里對方的話，趕緊提議。

　　“好，好，撤了吧，時間也不早了?！按蠹壹娂娖鹕?。

　　“沒事兒，沒事兒，不著急，咱們繼續(xù)再說會話?！摆w曉蘭擺手勸阻著大家。

　　“時間也不早了，以后有機會再聚?！皡墙惆参恐w曉蘭。趙曉蘭只好作罷，大家簇擁著趙曉蘭走出大廳。

　　一輛黑色Q7無聲的停在一樓大廳門外的門廊下，車窗上貼著深黑色的太陽膜，一點兒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副駕駛后面的車門無聲的打開了，隱約看到車后座上坐著一個魁梧略胖的男士，趙曉蘭再次和大家道別，坐上了車。車迅速無聲的滑下斜坡，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到底怎么回事兒？怎么說調(diào)走就調(diào)走了，一點風(fēng)聲沒有呢？“

　　“不知道，不知道，你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按蠹彝絼诘幕ハ嘣儐栔?。然后慢慢散去。

　　何玉潔和賈秀蓮的男朋友都還沒來，她們倆正好都想聊聊，于是相約著慢慢向貴和后面的明珠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