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子里從年中到年底都在忙碌測量和約談。全村人都在討論拆遷,關(guān)于面積、補償金額、設(shè)計方案等等。
征收工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雙方對峙不知道要多久,但是每個人心里對補償款都有數(shù)了。少則幾十萬,多則一兩百萬。村子里迫在眉睫的需要用錢的也不少,朱超能急著還貸款,小寶急著買房找對象。
沒有一個人敢第一個在約談書簽字畫押,誰也不愿意做出頭鳥。此時,觀望是唯一的選擇。但是人們的耐心往往是有限的。缺錢用的人慢慢開始動心了,忍耐不住的朱超能還是第一個簽字畫押的,緊接著有人也偷偷簽字畫押,先簽字畫押的都額外得到一筆獎勵。眼看這些征收補償款馬上就可以到手了,個個都心癢癢,手癢癢,計劃這些錢怎么去配置,城里買房?存銀行吃利息?做小生意?還有什么好項目投資?
臘月二十,天氣突然變冷,進入了三九、四九的寒冬天氣。朱家村回來過年的人還有少數(shù)沒有回來,不過今年比往年熱鬧得早些。一早大寶家廚房里鍋碗瓢盆聲就響了起來。大寶的準媳婦四珍得知大寶今將把這一年幾萬塊錢的工資帶回家,特地準備好魚肉從娘家趕來,她歡歡喜喜地幫忙收拾打掃,還準備做一桌拿手的飯菜等待即將歸來的大寶。
何梅、朱愛明看著四珍賢惠能干,心里滿意,準備將補償?shù)囊惶追孔咏o大寶和四珍住,剩下的補償款要留兒子小寶去城里買房結(jié)婚。四珍也通情達理,還說大寶年底帶回來的工錢,先湊些給小寶買房。她父親雖然是一介屠戶,但是就只有這么個獨生女兒,只求對方是個老實人家,公婆厚道就行。
大概下午三點時分,太陽已經(jīng)收斂它的光芒了,慢慢靠近西邊的山嵐了,朱家村的村民們基本在室內(nèi)活動,室外的人影很少,畢竟冬天的室外又濕又冷,連孩子們也不愿意出門。
此時,一輛黑色轎車緩慢進入了朱家村,車在進入村口之后,速度開始慢了下來。四珍和何梅在村頭等著大寶歸來。那輛黑色轎車似乎開了很久很久,終于到了村頭,車里的人看見四珍并沒停下來,還是接著往前移動。
但是四珍和何梅卻看見車里一男一女坐在前排,開車的人就是大寶,只不過頭頂扎著一根兩三厘米長的小辮子,坐在副駕駛的年輕女人她并不認識,不過她一身光鮮,濃妝艷抹,長長的紅栗色卷發(fā),嘻嘻哈哈,大寶卻面無表情。
“騷女人!”女人的直覺讓四珍邊罵邊往路中央跑想把車攔住。大黑狗和小黑狗已經(jīng)朝車內(nèi)的女人狂吠不已。何梅一邊呵斥黑狗們,一邊伸手去抓,并沒有抓住四珍,女人是最見不得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此時四珍像是失控的機器迅速地跑到了路中央。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跟著大寶回村。
大寶一慌張,把車撞上了靠路邊的石壁上,那女人嚇得尖叫,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幸運的是,大寶把車剎住了,車慢慢停了下來。那女人一邊捶打著大寶的肩膀,一邊罵:“找死呢,你!你不要命,我還要命?!贝髮氝€是一句話不說,也不敢看四珍,眼皮耷拉著。
村頭有人陸續(xù)地過來圍觀,只見大寶下了車,那女人也下了車,把大寶摟摟抱抱的。四珍見了就沖上去拉扯她的頭發(fā),一邊罵:“不要臉!不要臉!”何梅見狀趕緊拉住了她。然后對著大寶罵:“作孽啊,你!”
那女人一見四珍過來,便拿起手機,揚言道:“你敢,你敢,我就報警!大寶說他離婚了。”然后轉(zhuǎn)身對大寶說:“你說話呀,你是不是說你單身,有一百萬存款,讓我們回來結(jié)婚?!?p> 那女人看大寶不說話,便對大家說:“大家,你們看,這里全是他給我買的嫁妝。”她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車的后背箱,里面有好幾個嶄新的行李箱,連后座上也是。
“你們看,你們看!”那女人把行李箱依次打開,擺在大家面前的都是嶄新的絲光刺繡的枕套被套被單、毛毯什么的。大寶看也沒敢看,直接躲進車里用雙手抱住了頭,蓋住了頭頂?shù)男∞p子。
此時,村頭的人越來越多了,蔡蘭夫婦也得知村頭有事,也出門來圍觀。不一會,村頭就圍成了一座密不透風的墻。
四珍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些箱子,心里是氣得直哆嗦,立即沖出了人群。那個女人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似乎在人群的空氣中蔓延開來。人群中有人罵,有人想看個究竟。
“四珍,四珍!別想不開!”氣得發(fā)抖的何梅跟在后面追,她害怕四珍一時想不開。后面也有兩三個女人也跟了過去。
四珍并沒有朝河邊跑去,而是徑直往家里跑,她回到家里把門鎖上。何梅和幾個女人在門外拼命地喊,可是四珍就是不答應(yīng)。
大寶看看那女人,一動也不動,還是躲在車里,那個女人索性也坐進車里,大家伸長了脖子看戲怎么開演。
突然,一輛警車開進了村頭。不知道誰偷偷報警了。警察了解情況后,準備將大寶帶走問話,有人見狀趕緊跑到大寶家的門外喊:“何嬸,大寶要被警察帶走了?!?p> 這時,大寶家的堂屋的門突然開了,只見四珍頭發(fā)已經(jīng)散亂地披在肩上,臉上掛滿了淚痕,緩緩地向警察那邊走去,何梅和幾個女人跟在后面。只見四珍鎮(zhèn)靜地說:“警察,我不想和他過了,你讓他和那個女人結(jié)婚吧?!?p> 警察聽了這話,對車內(nèi)的大寶和那個女人說:“你們不準再鬧事,安安分分過日子?!笨粗鴥扇藳]有任何動靜,警察走開之后,大寶想把女人送走,但是那女人死活不愿意走。
冬日的夜色來得特別快,不一會,太陽就挪到山下去了,露出一些黃昏的余暉。
兩人磨蹭了半天,大寶不知道如何是好。幾個人僵持在那里,圍觀的村民們已經(jīng)有點按捺不住了,有些人開始陸續(xù)散開了。
恰巧這時,村長朱前開車和妻子李紅麗從城里回來,老遠就看見村頭黑壓壓的人群。車到村頭停了下來,聽說一向老實巴交的大寶和一個外地女人回村后,便吃驚不已,不過心里早已猜到十之八九了,心里便罵道:“這畜生,真是不知道丑字怎么寫的?蠢!”
不過,村長朱前是見過世面的,他叫李紅麗在車里坐一會,自己裝作沒事的樣子下了車,大家看見村長朱前便小聲叫了幾遍“村長來啦!”,然后讓開了一條狹長的道讓他走了進去。他掂量著這場面,掠著胡須,還是那一貫的笑容,說:“哎喲,大寶,你現(xiàn)在合伙做擺地攤了,擺地攤都擺到家門口了?這些東西都怎么賣?”
四珍想等著村長朱前的發(fā)落,大寶抬著眼皮,看了看村長朱前,擠出了一點笑容,沒說什么。那女人一看是當官的,人多勢眾,便心生畏懼,不再那么囂張,賭氣似的看著大寶。
村長朱前看大家都不說話,接著說:“既然不賣了,你們就收攤各回各家?!?p> “回家,他哪里有家回?朱家村沒有他的家!村長你來評評理。”四珍連忙靠近村長朱前說,用祈求的眼神望著他。
最后村長朱前再三勸說,讓大寶帶著女人離開了朱家村。四珍帶著對女人的憎恨和大寶的怨恨,趁著夜色跑回了娘家。等大寶把那女人送走之后,何梅讓大寶帶著禮品,去大同鎮(zhèn)將四珍接回來過年,四珍再也不見他了。
因為大寶這樣讓人不省心,何梅便決定再也不準大寶出門打工了。這樣一來,何梅趕緊讓朱愛明電話朱愛新,讓來貴留在城里過年,對于大寶的丑聞只字不提,以免影響來貴高考。
此時,村子里又開始流傳“大寶的老婆又跑了”的笑話。村民們怎么沒想到大寶能做出這么傷風敗俗的事情來。大寶在這個臘月遭到了村民們的強烈譴責、唾罵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