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排九列,包興??!
在這個名字出現(xiàn)的一剎那,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響徹山林,饒是在心理上做足了準備,包興隆仍有些發(fā)怔。
出身大富之家,年紀輕輕便已至沖穴期,按照常理這樣的人應(yīng)當自信非凡,可是他偏偏有些自卑。身為外來戶,包興隆自小并不為合月鎮(zhèn)的孩子們所接納。在人際交往失利的情況下,他激發(fā)出骨子里的倔強與堅持,想在小鎮(zhèn)的活動上證明自己,然而無論做什么,最終都會被陳姜暗中破壞。全力以赴的結(jié)果卻是一次次失敗,長年累月下來,喪失信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今生首次在大型場合中取得如此成績,包興隆心中激蕩難平,原想著榮耀屬于家族,但它又何嘗不是屬于自己?
正自豪呢,耳旁突然傳出了不和諧之音:“少爺,你哭可以,鼻涕還是控制下吧?!?p> ”我控幾不住記幾??!“
和場上大多數(shù)人一樣,當聽到是包興隆摘得桂冠時,沈蓉也有些難以置信。平日里兒子刻苦訓(xùn)練她都看在眼中,但過往的經(jīng)驗已屢屢證明:努力并不等于成功,不想他這次竟能突出重圍,越眾而出。
沈蓉眸光溫柔地遠眺著遠方,很快,她那精致妝容上的詫異之色便為自豪所取代。
相比起沈蓉所露出的陽春微笑,陳世大的臉色才符合當下萬物肅殺的深秋。等周儀從場地左側(cè)回來,他冷著臉道:“通知了?”
“是,家主,府里正在派人過來。等這里的人群散去后就差不多會到,到時周某就帶他們?nèi)肓炙褜??!敝軆x回道,想到林中的天靈鼠,他雙眼放光。
原來不久前,陳世大見那四人沒搜到鏡陣與戒指,立即讓周儀去個沒人的地方,用傳字陣通知常威招集人手,準備在秋狩活動結(jié)束后入林搜尋。在他想來,東西既然不在參賽者身上,便很有可能被藏于林中,想等事后再來尋回。
”嗯,只是眼下還有件事......“陳世大先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目光從十三排九列往旁邊偏移,卻定格在了仆人打扮的陸奇身上。
對于陸奇,他雖未見過,但并不陌生。自從五日前回來后,陳姜曾在他面前數(shù)次提及陸奇,述說他是如何如何狡詐,又是如何如何讓自己屢屢吃癟。雖然只是孩童間的打鬧,但陳世大卻極為護犢,答應(yīng)為其出口惡氣,所以便記住了這個小子。只是此時陳世大望向陸奇,卻并非是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在得知包興隆奪魁后,他腦中自然而然浮現(xiàn)出了一種想法,而這個想法恰與對方有關(guān)。
陳世大將視線從遠方收回,見在場的鎮(zhèn)民正紛紛向沈蓉道賀,也上前道:”沈夫人,恭喜恭喜?!狈笱芰艘痪浜螅掞L一轉(zhuǎn),“只是,令郎上一年可沒這個實力吧?”
在場的可都是人精,聽到這話立刻閉了嘴巴,把擂臺留給了他二人。沈蓉原本言笑盈盈,聞言面色一冷,“陳家主,令郎提前出局,你心情不好大伙盡知,只是自己不痛快還非得讓別人不痛快,這可就沒什么意思了!“
她言下之意是指自己在從中作梗,無理取鬧,陳世大又如何聽不出來,冷哼一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難道還不能懷疑了?“
沈蓉還未出口,早有鎮(zhèn)民忍不住插話:“陳家主,方才眾參賽者都已受過檢查,包小公子并無作弊之嫌,這你也是知道的,大家合氣生財,切莫壞了氣氛?!?p> ”不,之前的搜查還有漏洞。“陳世大指了指下方,”雖然檢查了參賽者,但卻疏忽了這些家仆,他們恰好是窩藏臟物的最佳人選。陳某提議在檢查一遍,好徹底打消疑慮!——尤其要好好檢查檢查他。““說著遙遙指向陸奇。
包興隆成績驚人,眾少年因此為其高聲歡呼,但此時聽到陳世大的言論,頓時察覺出其中的蹊蹺,望向包興隆的眼神也充滿了狐疑。歡呼聲戛然而止,場面也瞬時變得冷清。
仆役這等身份原沒多少人權(quán),何況先前自己的主子都接受了檢查,他們哪還有拒絕的余地?所以在陳世大出口后,未等其他鎮(zhèn)民表明意見,在場的數(shù)十個下仆便被各自的主人驅(qū)逐出列,低垂地腦袋走向前臺去接受檢查,但有一人例外——
”太傷自尊了,所以我拒絕?!罢驹谠?,陸奇高聲道。
我靠!眾參賽者聽到這話,心中齊齊罵了一聲,難道咱的自尊就欠費了?!
陳世大站在臺上,居高臨下地怒喝:”你身為仆役,還是個賣了身的,有何資格拒絕!”
陸奇豈會被這種陣仗唬住?他面色不變道:“我為包家效命,若夫人出口,我自當赴湯蹈火,但你是什么東西?”
“你——”陳世大被人巴結(jié)了一輩子,全沒想到,今日自己會被個賣身的小仆罵”是什么東西“,頓時一口老痰哽在喉頭,差點讓他閉過氣去。
看熱鬧不嫌事大,包興隆用袖口擤了擤鼻涕,幫襯道:“說得對!我包家的人如何行事,哪容得了你來置喙!”
下面已經(jīng)鬧翻了天,眾人紛紛看向沈蓉,想知道這位包家的掌事人會不會接上個素質(zhì)三連。
沈蓉此時卻默不作聲,身為一家之主,她不可能像包興隆一般率性而為,僅憑好惡行事,而要從切身利益上出發(fā)。陳世大所構(gòu)想的情形可能性不小,其他鎮(zhèn)民雖未表態(tài),但從參賽者將下仆們推出,而他們卻沒有阻止的情況來看,顯然是默認了。也就是說,來福這一舉動實際上是將自己置于了眾矢之地,眼下她若貿(mào)然相幫,反而會證明來福心中有鬼,也會讓包家受到牽連;若不幫,又不免顯然自己弱勢,像是在跟陳世大服軟。說起來,這來福拒絕個什么勁,難不成真是他干的?!
正左右為難,始作俑者又道:”你們也別總針對我,不然可就正中這老東西的下懷了!大伙兒請仔細想想,無論鏡陣還是戒指,一直說丟了的,不正是臺上的那二位嗎?”陸奇指了指陳世大與周儀,邊環(huán)顧四方邊道:“在我看來,他倆就像是跳梁小丑,自己暗施了手腳卻去誣陷他人,所以哪有什么竊匪,如果硬要說有,那也是你們賊喊捉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