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文韜開著拖拉機送玉竹，沒到中午就回來了。程連德挺高興：“是比馬車快。”
錢明華見文韜回來了，忙做了午飯。一家正吃著，文盛來了，錢明華讓文韜給他拿了碗筷，讓他上桌一起吃飯。文盛說：“不吃了，家里還等著呢，我找二喜說句話就走?！闭f著對文韜說：“有一個叫張培成的人，把電話打到村里，叫給你捎信，說有人要買羊，讓你看看去。”
文盛說完，又好奇地問文韜：“怎么回事，你養(yǎng)羊了嗎？”文韜心里早有準備，他大方地承認：“是的，我在張舅哪兒養(yǎng)了十多只羊?，F(xiàn)在訂婚了，我想把羊賣了，結婚時用。”
程貴恒、程連德等人聽了文盛、文韜的對話，著實吃了一驚。程連德厲聲問文韜：“說說，怎么回事？”文韜說：“我三舅給張舅放羊后，我第一次看他，回來讓您也養(yǎng)羊，您不養(yǎng)。第二次去看我三舅時，我用攢的零花錢買了二只小母羊，放在張舅的羊群里，求張舅替我放，這幾年二只羊發(fā)展十多只了?！?p> 程連德還有沒明白的地方，他繼續(xù)問文韜：“不可能讓人白放，放羊的工錢從哪來的？”文韜說：“當然不能讓人白放了，不光給放錢，還得給喂精料和防疫錢。頭二年用賣羊毛的錢，不夠的就欠著。后來羊繁殖多了，羊毛也多了，還賣羯羊，淘汱老羊，錢就夠用了?！背踢B德跟著又問：“錢夠用了，沒剩點？”文韜說：“剩了點，都當工錢給您了?！?p> 程連德徹底明白了：“沒想到，你二喜子這幾年藏的挺深，連我都糊弄，騙我騙的不輕?！蔽捻w忙解釋說：“我沒想騙您，就是想給您個驚喜。”程連德冷笑一聲說：“你沒給我驚喜，是給我個驚嚇?！蔽氖⑿χf：“五叔，雖說二喜弟弟背著您養(yǎng)羊，可這不是一件壞事。跟那些差不多的孩子比，他做的就很好了，他又沒在外調(diào)皮打架。所以你也不必生氣？”程連德在眾多子侄中，最喜歡文盛了，聽他一勸，就坡下驢，不再責備文韜了。
文韜要去賣羊，程連德當然不放心他一個人去，他命文喜、文財陪著，于次曰早飯后，文韜開著他的拖拉機去了張培成的牧羊點，見了買羊人，兩下里講定價錢，一手交錢一手交羊。文韜兄弟三人千恩萬謝辭別張培成返回家中。
卻說三兄弟走后，程連德在家還是不放心，什么活也干不下去，急的跟熱地里的蛐蜒似的。好容易等到下午三點來鐘，兄弟三人回來了，他心里的石頭才落了地。
文韜進了屋，忙從懷里掏出賣羊錢，遞給父親說：“這是五千元錢，交給您了?！彼痔统鲆恍№冲X來對父親：“這是三百八十塊的零頭，我留著給車買油用?！背踢B德心里很高興，臉上卻不露出來，他接過錢來，揣進懷里，嘴里卻說：“你買那個破車有什么用？還得花錢買油。不如我的幾個馬呢，雖說得天天喂草喂料，可那草料是自家地產(chǎn)的，不用花錢，拉的糞還能當肥料呢?！蔽捻w說：“嗯，拖拉機加油是得花錢，但是它勁大。街里蔣維成的表叔在縣城南邊開了個沙廠，到秋后就雇人雇車到河套邊拉沙。我讓維成跟他表叔聯(lián)系了，等收完地我跟他去沙廠拉沙去。”程連德說：“能找個活干干還行，”
秋天說到就到了，一場霜凍，大地換了裝，山上田里，一切由綠轉(zhuǎn)黃。農(nóng)民們都投入到秋收大忙之中。今年程連德家因為有了文韜拖拉機的助力，秋收的進度比往年快了不少。程連德嘴上沒說，心里還是挺高興的。文韜收完自家的，又開車去玉竹家?guī)土藥滋旃?。連朱振富都說：“二喜買的這車值，連我都借光了?！?p> 秋收剛忙完，文韜就邀著蔣維成去趟縣城，把拉沙的事給定下來了。沙廠老板不僅雇了文韜的車，還雇了文盛的車，又請文韜幫他多雇幾個工人。文韜不僅給程連德、文喜、文財報了名、還給李敬祥、李敬業(yè)、朱長順報了名。程連德知道了，笑著對老伴說：“二喜的老丈人得個好姑爺?！卞X明華說：“我希望孩子們都跟老丈家人處好了。”
文韜正忙著張羅去沙廠干活的事，程連德又將文韜叫到跟前，對他說：“這幾天我琢磨了又琢磨，你的婚事還是得抓緊辦了。你別又說玉竹不愿意，先聽我說有沒有道理？你要把車錢掙回來再結婚的事，聽著主意不錯，辦起來就不易容了。咱又沒分家，你掙錢揣腰包了，你大哥掙的錢怎么辦？只有你大哥掙的錢也自己揣腰才公平。可是這又給我出難題了，你們掙錢自己留下了，你們飯錢怎么辦，我要不要，要多少？所以我想你再跟你老丈人、玉竹好好商量商量，頭年把婚結了。樹大分杈，等你結婚以后，你們哥倆就各過各的去吧。結婚的錢不夠，我出面給你借點，不過得你自己還。”文韜聽父親說的有道理，忙答應找玉竹商量。
文韜來到玉竹家，先給了玉竹三千元錢。他告訴玉竹：“羊是分二批賣的，這三千是頭一批賣羊得的。二千是給三舅存的，一千是給你的。三舅的錢你幫他保管，給你的錢你愛咋用就咋用?！庇裰裥χf：“沒想到你這么實在人還有這個心眼，還會藏私房錢?！蔽捻w說：“若不是三舅放羊，我也不能養(yǎng)羊。三舅沒傻透，知道我養(yǎng)羊了，還挺上心的，所以給他存錢不虧。雖然三舅不知道錢是什么東西，可是他也得用錢哪，給他存點，省得用錢時現(xiàn)張羅。”玉竹說：“嗯，給三舅存錢是個良心活呢?！?p> 文韜、玉竹又說了一會話，文韜將父親想法對李敬祥、王忠芹、玉竹說了，李敬祥、王忠芹首先認同親家的想法，玉竹也不想為難文韜，答應了文韜的請求。只是她提了二點異議：“一是年前堅決不結婚，年后正月、二月都行；二是有多少錢花多少，堅決不借錢辦婚事。”她解釋說：“去年二姐還是秋天結婚的，過年的時候少了她，心里還怪不得勁呢，何況我年底結婚的。雖說一輩子就結一回婚，但是婚禮只是個形式，是一時的。人要幸福還要把平常的日子過好。我不想弄的表面風光，實際背個大包袱過日子。八千塊錢雖然不多，但是揀必用的東西買，還不一定用了。”
玉竹的想法得到了李敬祥、王忠芹的支持。文韜被玉竹理智和善解人意所折服，心里越發(fā)地愛她，也想快快地將玉竹迎娶回家，天天相廝相守。
文韜立刻回家通知了父母，程連德來個趁熱打鐵，第二天就拉著二個媒人到李家來定結婚的日子。兩家人商量一番后，決定在明年農(nóng)歷的二月初八給文韜、玉竹舉婚禮。程連德又把結婚費用余下的六千元錢，過給玉竹。
玉竹、文韜并沒有著急籌備婚禮的事。玉竹說：“我得好好算計算計，這些錢不能花光，得留點，明年種地用?！蔽捻w對玉竹說：“時間充足，我先去拉沙，掙錢回來再張羅?！庇裰裾f：“我也去縣城看看，能不能像去年似的，打幾天短工?！蔽捻w說：“去呀，咱們一起走?！庇裰裾腋改干塘?，李敬祥、王忠芹都不同意，王忠芹說：“有活也別去干了。正月里不讓做棉活，你結婚用的被褥，穿的棉衣棉褲，臘月里就得做出來?！庇裰裰缓么蛳巳タh城的念頭。
文韜從玉竹家回去，就同文盛、蔣維成開著拖拉機拉著二十來人去了沙廠，跟著文韜干活的除了李敬祥、李敬業(yè)、杜志國、朱長順四人外，其他的人都是他們程家的。雖然沙廠的吃、住條件并不好，但是為掙著錢，大家都克服了。本想能多干幾天，雖知干著干著，天下了一場大雪，沙廠的活沒法干了，大家便同老板算帳回家了。文韜、文盛、蔣維成這三個有車的人，收入不錯，每人掙九百二十元錢。而程連德他們這些力工，每人掙了不到四百元錢。程連德笑著對李敬祥說：“難怪二喜想著法要買車，四個轱轆就是比兩只手有勁?！?p> 文韜拉沙回來后，在家歇息了兩天，就去桔梗坡將玉竹接來，倆人同錢明華商量購置結婚用品的事。錢明華說：“別的不忙，先把被褥做好?！庇裰?、文韜聽了，去街里買來布料，棉花。錢明華請了六位針線活好，又是全命的大娘、嬸子，用一天的時間把被褥做好。接著玉竹自己做兩人的新棉衣棉褲，她這次來依就住在杜家，所以她將活計拿到姑姑家做。文韜雖然插不上手，卻陪在跟前同她嘮嗑。
玉竹正忙，文財興沖沖地來了。見了他倆忙叫：“二哥、二嫂?！庇裰裰浦顾f：“別改口，改口也沒有改口費?！蔽呢斦f：“沒改口費也得改?！眱扇苏f笑了一會兒，文財說：“還是說正事，你們的電器什么時候買？買的話我?guī)湍銈冋胰?，買好的?！庇裰裾f：“我們已經(jīng)買車了，別說電器呀，連家具和衣服我們都得精簡?！?p> 文財聽了很不理解：“你們這是什么操做？誰結婚不買電器？買車是花了不少錢，可是你們手里還得有七、八千塊，買個電視不影響買別的東西。結一回婚連個電視都不買，多難看呀?！庇裰裾f：“難看就別看呀。我們結婚是過日子，又不是給人看的?！蔽呢敗皢选选钡伢@嘆道：“沒見過你們這摳門的人，結回婚整的那么寒磣，家里給你們的錢，買三金、彩電、皮大衣不夠，買普遍的東西足夠，你還想省，留著那錢下崽呀？”玉竹說：“對呀。用買電視洗衣機的錢買頭母牛，等下了崽，賣了崽，再買電視洗衣機，我還剩個大母牛?！蔽呢斝χf：“你真會算，算到骨頭里了?！闭f著笑著走了。
一會兒，文財又回來了，他進門就叫道：“二個財迷，我這有個掙錢道，你倆干不干？”文韜說：“說出來聽聽?！蔽呢斦f：“再有二十多天就年了，咱們上曉斌家批點年貨賣賣。去年我就想干來的，咱爸不讓。我看今年咱爸不管你了，你們挑頭，我跟著你們干?！庇裰裾f：“能行嗎？”文財說：“怎么不行。去年二柱只賣對聯(lián)，還掙四百多?！庇裰?、文韜聽了都動了心，三人商量起來。
說干就干，文韜跟著文財去街里，在市場東門的對面一家飯店的西墻下，占到了一塊地皮。兩人回到家，找木頭做賣貨的架子。正鋸的鋸，坎的坎。程連德過來問他們要干什么，當?shù)弥捻w要賣年貨，說道：“滿大街都是賣年貨的人，你去賣給誰？”文韜：“賣貨的人多，買貨的人也多呀。反正是呆著，先少進點貨，賣著試試，不多掙，賺點過年吃也好?！背踢B德想了想說：“你的翅膀硬了，有主意了，我也管不了你了，隨你便吧?！?p> 文韜做完木架，去九叔家借了一輛手推車將木架送到攤位上支好，又同文財去劉家商店批貨。文韜本打算少進二樣貨賣賣看，文財與劉曉斌都說：“弄那點貨擺在那，跟鬧著玩似的，要啥沒啥，誰上你哪兒買去？”文韜想想也對，就聽從了他倆的意見，多拿幾樣貨，用手推車推到攤位上擺好。
玉竹在做活，因此早晨沒去。十點多鐘，她心里掂記著文韜那里的情況，便放下手中的活，到攤位上看看去。當她走到農(nóng)貿(mào)小市場附近，遠遠的看見市場東門對過，有一群人圍在哪里，心里高興，急忙走到攤位前一看，除了文韜、文財，還有文富、文良、文森、文壽這幾位程家人，并沒看見買貨的人。玉竹心里忐忑地問文韜：“怎么樣，開張了嗎？”文韜苦笑著說：“一塊糖也沒賣呢?！蔽呢斦f：“急什么，第一天。現(xiàn)在人也少，別說買貨的，走路也沒幾人呀?！?p> 正說著，趙萌萌來了，玉竹以為她是買貨的，忙招呼。文財介紹說：“我同學趙萌萌?！比缓笥謫栚w萌萌：“他們幾個呢？”趙萌萌說：“在后面?！蔽呢斕ь^四處亂看，只見從市場東門走過來三男一女四位小青年，文財高興地直招手：“快過來，幫幫忙。他們四人走到貨攤前，一面看貨一面說：“你們的貨還挺全，跟小雜貨鋪似的?！蔽呢斦f：“別光看，幫招呼招呼?！?p> 文財又給玉竹逐一介紹說：“同學，劉佳慧、張文浩、胡培志、李繼昆。”又指玉竹說：“這是我二嫂。”玉竹忙同他們招呼，又抓糖給他們吃。張文浩說：“別忙著吃，先幫你們招呼招呼人。”說著，四下張望，一下望見從西南過來的一個熟人，忙打招呼，得知那人要買帶魚，張文浩說：“這有，不用往里走了?！蹦莻€大約不好推脫，便走過來，一看帶魚質(zhì)量不錯，價格跟市場是一樣的，就買了二斤，又買了一斤花生，一斤海菜。文財樂壞了，對張文浩幾人說：“中午下館子?！睆埼暮普f：“才賣這點東西，不夠下館子錢，等你賣完年貨再請。”文財說：“好一言為定。”
此時已到中午，天氣也暖和些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買東西的人也多了起來。文韜的攤位上也陸續(xù)有人來看貨，買貨。到收攤時文韜查查錢，毛收入八十多塊錢，他笑著說：“比呆著強?！钡诙旄鐐z繼續(xù)出攤，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玉竹做好新衣服，也到攤上去幫忙，而文富、文良、文娟等程家人，還有文財?shù)膸孜煌瑢W也經(jīng)常到攤上來湊熱。文財抱怨說玉竹不是做買賣料：“一見熟人就打折，熟人多的是，都打折豈不是白忙白挨凍。”玉竹承認自己不能做買賣：“不好意思收熟人錢?！?p> 玉竹本算回家，這天收攤正要同文韜商量，文韜卻悄悄對她：“我想了好幾天，咱還是買臺電視吧，我也喜歡看電視，只是自己家沒有，不好意向文財他們那樣去別人家看?！庇裰衤犓f的在理，又想起文財因出去看電視同他父親起沖突的事，就爽快地答應了。高興的文韜親了玉竹一口。玉竹說：“啥時買？我給你拿錢?！蔽捻w說：“這幾天就買回來，我想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p> 玉竹又說自己要回家的事，文韜說：“別急著，三喜我商量了，明天用拖拉機拉些貨，去周邊的屯里賣賣，看行不行。攤上得用你?！庇裰裾f：“用我可不能白用，我現(xiàn)在還不是你們程家人，我現(xiàn)在掙的錢得歸我爸媽?！蔽捻w說：“行。雇誰都給錢，不如雇你了?！?p> 從臘月十八那天開始，文韜、文財輪流開著拖拉機去興隆鎮(zhèn)周邊屯里賣貨，這樣方便了一些不愿去街里的人，而每個屯都有幾個熟人，大家知道賣貨的人是誰。所以生意還不錯。
到了臘月二十五日收攤后，玉竹對文韜，文財說：“明天我回家。年前這幾天我就不幫你們賣貨了?！蔽呢斅犃?，忙從錢兜里數(shù)出三百元錢給了玉竹，玉竹說：“給我這么多干啥？”文財說：“本錢是你們出的，你們是股東，你和我二哥分紅，我拿工錢?！庇裰裾f：“你出的力最多，咱三個應該平分?！蔽捻w對玉竹說：“這錢你先拿著，貨沒賣完，不好算帳，等賣完貨再算?！庇裰裣胂胝f：“那樣我就拿這三百吧，剩下的你們哥倆算吧，我就不管了。”
玉竹走后，文韜、文財一直干到年三十中午才正式收攤，剩點貨拿回家用了。兄弟倆人分錢，文財悄悄地對文韜說：“得給我一百元錢，我得請請同學們，余下的你看著給爸吧?！蔽捻w給文財一百二十元，給程連德三百元錢。程連德不要：“你拿回年貨了，我們又借你的光看電視，扺啦?！?p> 宋麗娟見了，回屋埋怨文喜說：“我讓你跟二喜去賣貨，你就不去，去了，咱也能分二、三百?！蔽南病芭蕖钡赝铝艘豢谕倌f：“真貪財，啥錢都想掙，二喜掙錢要結婚，我湊什么熱鬧?！彼嘻惥瓴徽f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