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多了一個同伴？那要多準備一人份的食物，還要重新算一下宿營用品。啊……好麻煩??！”
拉姆斯登噗的一聲趴在桌子上，桌面上的粉筆被震得跳起來，然后嘩啦啦亂滾。
費奇湊過去，盯著看了一會兒?！斑@是算式？你列出來的是不同東西的保質(zhì)期、重量和體積？”
“是啊?！崩匪沟菄@了口氣：“我去找那些圣騎士問了他們上次出事的地方，發(fā)現(xiàn)那里距離村莊和其他要塞都很遠。也就是說，咱們需要最大限度自行解決全部吃喝住宿的問題?？墒窃蹅兊呢撝厥怯袠O限的，不可能都背上對不對？”
費奇點點頭，再次審視小胖在黑板上列出來的東西。硬面包、干酪、肉干、腌菜干……“這些東西都是硬菜?。】雌饋硪宦飞涎a充水的難度并不高？”
“嗯，落日山脈里面有泉水和河水，所以水并不算是大問題。如果在其他地方，還要加上水。水很重，那會更加困難。”
“我大概明白你過去是怎么計算的了，很……原始?！辟M奇搖了搖頭：“你忘了三個重要的參數(shù)，而且沒有正確地組織數(shù)據(jù)?！?p> “參數(shù)？數(shù)據(jù)？那是什么意思？”拉姆斯登瞪大了眼睛，同時也豎起了耳朵。
“首先是權(quán)重。不同的東西除了重量、體積和保質(zhì)期之外，還應(yīng)該有不同的重要性。衣服、食物、水、藥物和武器對能不能生存和完成任務(wù)的影響力是不同的，你應(yīng)該考慮進去?！?p> “然后是統(tǒng)籌。我看你是想單純加大使用量這一個結(jié)果，但在實際中，更重要的其實是如何安排物品的使用順序。你似乎只簡單而自然地遵循了基本原則：容易腐壞的早用、少帶。但實際上這里面還有巨大的潛力可挖。合理的安排面食和肉食，就比單純少吃更有意義?！?p> “最后呢，是將最大和最經(jīng)濟搞混了。你黑板上的這個數(shù)是負重吧？太小了。咱們剛剛離開要塞，這個時候并不危險，不需要按照戰(zhàn)斗冒險平均的經(jīng)濟量來計算，應(yīng)該當成驢馬！咱們可以在路上某些安全地方將一些長保質(zhì)期的補給藏起來，這叫做預(yù)載入，然后就可以釋放負重，進入輕裝上陣的戰(zhàn)斗狀態(tài)。用這種方式來縮短補給距離，也就是減小了補給難度?！?p> 費奇一番話說完，拉姆斯登張著嘴的臉已經(jīng)完全僵硬，兩只圓眼睛無助地聚焦在虛空中。“這……這太復(fù)雜了，沒人知道該怎么算，也沒人能算得出來。”
“也不盡然。精確和通用的動態(tài)矩陣是沒什么辦法，但針對當前情況的近似最優(yōu)解卻不算。唉，如果我有臺電……算了，不說廢話，咱們趕緊算吧。你來幫我標權(quán)重……哦，就是給我說說各個東西的重要性?！?p> “這？這怎么變成數(shù)字？”
“從一到十打分就是了。先找個必然會帶著的東西，比如肉干。然后大致表示出每個東西和它的關(guān)系就行了，然后剩下的計算你用不操心，我來。哦，如果有地圖就更好了，你能給我去找一個嗎？”
“能，當然能！”拉姆斯登舔了舔嘴唇：“費奇，這些……你能教我嗎？”
“沒問題，不過是些數(shù)據(jù)組織和算法而已，和以前搞優(yōu)化的時候沒什么區(qū)別。”費奇拿起兩根粉筆，遞給拉姆斯登一根：“來，咱們快點開始吧！”
拉姆斯登接過粉筆，用力點點頭。他是冰峰要塞年齡最小的成員，身子胖乎乎的，并非是因為缺乏訓(xùn)練，而是他對管理倉庫和廚房太有興趣。作為最小的孩子，平時只有聽別人的安排。但能夠讓蘋果、麥酒、面粉和臘肉聽從指揮，這會讓他覺得自己擁有某種“權(quán)力”。
原來這個工作是基普林老人的，可他年齡大了，所以大家也樂意拉姆斯登將這個活兒接下來。萬一他沒能成為優(yōu)秀的雄鷹學派怪物獵人，但有了能夠管理要塞倉儲的本事，仍舊可以活得很好。
拉姆斯登自己隱隱的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工作上非常用心，從不偷懶。因此，費奇在那里一邊講解一邊算，他就仔細聽著，試著領(lǐng)會。就算不能立刻領(lǐng)會，盡可能記住也是有用的。他越聽越聽不懂，但是也越來越佩服。拉姆斯登心想，這貴族果然厲害，如此復(fù)雜的知識都懂，怪不得是由貴族來帶領(lǐng)軍隊行動呢！
不過，當拉姆斯登注視費奇的表情時，他發(fā)現(xiàn)了問題。沉浸在數(shù)字和算法中的費奇，兩只眼睛是血紅色的。如同實質(zhì)的火焰在瞳孔深處燃燒，散發(fā)出攝人的光芒。淡淡的黑色塵霧從他的鼻孔中裊裊升起，讓他如同一只來自地獄的魔怪。
“費奇？”
費奇抬起頭來，所有的異相瞬間消失了?！笆裁词拢繘]聽懂？沒關(guān)系，今天時間緊，我先算著，以后慢慢給你詳細說里面的道理?！?p> “這么……這么復(fù)雜的事情你是怎么學會的？你用的這些符號我從來沒有見過。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說，至少在藏書館里有關(guān)計算的書里面沒有這些東西?！?p> “如果我們不比之前的人做得更好，那不是太可悲了嗎？這些都是在前人的基礎(chǔ)上繼續(xù)思考，然后不斷練習后才獲得的?！辟M奇不覺有異，繼續(xù)做著手頭的工作。只不過這一次他在全力開動腦筋的時候就沒有再呈現(xiàn)魔鬼的特征樣貌。
他迅速就適應(yīng)了來自地獄的智力。
經(jīng)過他的優(yōu)化和重新統(tǒng)籌安排后，一行人要攜帶的東西似乎有了些富余。當然，實際上這種富余是不存在的，每個人還都有些滿足個人需求的東西要帶上，負重總會被填滿。
“設(shè)立兩個補給點，如果賈爾斯回來的早，還可以再幫助進行補充，這樣咱們的壓力就能減小不少。你覺得還有什么問題嗎？”
拉姆斯登搖搖頭。他親眼見證了整個優(yōu)化算法的構(gòu)成和實現(xiàn)，知道自己提不出什么意見。當然，他可以說某些“權(quán)重”的設(shè)置可以改進，有些“數(shù)據(jù)”還不夠完善……但這些只是讓結(jié)果更精確，而不會更“正確”。他們本來要的就是一個可信可用可衡量的估算值，又不是對未來一個月所有事情的精確預(yù)言。
“費奇，我……這就是雪鸮大人說過的，數(shù)字中的力量嗎？”
“當然不是，數(shù)字沒有力量，思考有?！辟M奇將目光從清單上移開，在廚房和雜物共用的大儲藏間中掃視?！袄匪沟?，咱們這里還有什么好東西？一下子出去一個月，總得找點樂子讓自己放松下?！?p> “有不少酒，其中一些還是不錯的陳釀——都是過去有人送給雪鸮大人的，但他在耳朵徹底聾了之后，害怕喝酒再影響眼睛，就差不多戒了。”
費奇搖搖頭。他的靈魂不會品酒，喝不出多少愉悅感；而他的身體過去被煉金藥劑折騰得不輕，喝酒的時候會覺得是在喝藥——許多煉金藥劑就用酒做溶劑，那股味道不會消失。
“咱們這里還有幾瓶蜂蜜，這可是好東西，只要蓋好蓋子，它們幾十年也不會壞?！崩匪沟侨鐢?shù)家珍，又說了十幾種一直珍藏在這里但是費奇還不知道的東西。
“那邊的箱子里是什么？上面好多灰，我看似乎有很多年了吧？”
“哦，那里面不是吃的。有幾年落日山脈突然出現(xiàn)了很多狂暴熊，攻擊力強而且非常聰明，造成很大威脅。那里面的東西是用來抓熊的?！崩匪沟菗蠐项^：“后來經(jīng)過大家努力，狂暴熊數(shù)量銳減，那些專門打造的東西就沒用了。雪鸮大人說，以后要是需要打造裝備沒鐵，就把那些東西融了用?！?p> “抓熊的？可惜不是抓獅鷲的。熊又不會飛……”費奇嘴上說著可惜，但腳步還是移了過去。
“費奇?！崩匪沟峭蝗唤凶∷骸拔胰グ凑蘸诎宓那鍐螠蕚鋿|西，你自己在這里逛逛吧，別打碎罐子就好。還有，你拿了什么東西記下來，我最后好做個統(tǒng)計?！?p> “行行行，沒問題。”費奇擺擺手：“我也沒別的事情，咱們就明天早上見了？”
小胖點點頭，兩個人便分開行動了。
冰峰要塞坐落在山崖上，西面是群山東面是低矮丘陵和平原，所以夜晚總是提前，清晨卻很準時。當橙黃色的陽光從地平線邊緣射出，刺穿了灰黑色的云層時，一行五人兩馬的隊伍已經(jīng)準備好要出發(fā)。
“費奇，你不是約了圣騎女士嗎？她什么時候才能來？”特隆用力呼吸著清晨寒冷的空氣，似乎這樣能讓焦躁的心情略微冷靜下來。隨后，他自問自答：“圣騎士不會說謊的，她定然是被什么是耽擱了……”
費奇沉默以對，然后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費奇，你的臉色真差，黑眼圈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昨晚沒睡覺嗎？太緊張？”
“你緊張的時候是不是就會話多？”費奇笑了笑。他是很疲憊，但卻有著特隆看不懂的自信?！拔易蛲硪恢痹谒菢琼斱は?，不斷思考這個任務(wù)，結(jié)果太投入了就一夜沒睡。這絕對不是緊張，而是……專注！”
“好吧。反正真開始進行任務(wù)，就不會再這樣了。你得趕緊休息回來，因為咱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特隆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凱列，然后說了句：“最多等到太陽完全躍出地面，咱們就必須出發(fā)了。”
“來了，來人了?！崩匪沟钦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