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他？”格雷沙姆一下子從椅子中站起來，頭腦突然間變得清醒了。在非致命的比試中下手殺人，是一種極其沒有榮譽的犯罪行為。他完全可以下令讓圣騎士們將費奇抓捕起來，或者交由教會處理，也可以讓死者的主人，也就是要求自己的奶奶波姬瑪娜侯爵夫人來進行發(fā)落。
“快救人啊，看看是死是活！你們不都是圣騎士嘛！”
波姬瑪娜大聲喊著，盡管不是尖叫，但也差不多了。鞍林要塞的圣騎士們?nèi)鐗舴叫眩s忙沖上前去。他們紛紛伸出援手，呼喚女神的幫助。在濃郁的酒精氣息包圍中，齊斯終于動了動。
“他還活著，只是需要進一步醫(yī)療！”“快抬進去，女神的恩典只能治療他的外傷！”“天哪，他的內(nèi)臟都快烤熟了！”
“沒死？”費奇抬起右手，他的整條手臂都在顫抖著冒煙，顯然傷勢也不輕?？磥硌b甲外套中的金屬片降低了殺傷力，用費奇的傷勢換了齊斯活命?！耙院笸骐姷臅r候，身上——尤其是施法的手臂——不能帶導(dǎo)體?！?p> “費奇！”格雷沙姆手放在劍柄上朝費奇走了過來，而冰峰要塞的幾個人也在同時來到費奇的左右，雙方相向站立?！斑@是比武，不是法術(shù)比試！而且你怎么下手沒輕沒重？！”
“我也沒用法術(shù)和人戰(zhàn)斗過?！辟M奇聳聳肩膀。格雷沙姆雖然是巡查長，但眼前這個局面的關(guān)鍵點卻不在他這里。費奇事先將可能的局面全都考慮過，那張詳細的人物關(guān)系圖可不是白畫的。
“波姬瑪娜侯爵夫人，”費奇趕在格雷沙姆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的時候，搶先向女士鞠躬，恭敬地說道：“夫人，對于這個局面我表示很抱歉。您看這件事怎么辦？”
侯爵夫人微微張著嘴，嘴唇顫抖了兩下。她想到魔鬼契約，于是說道：“我接受你的歉意，這只是正常比武的一部分而已。我認為女神的牧師使用神術(shù)無可厚非，我方齊斯的落敗雖然可惜，但也是沒有異議的。你勝了，費奇·霍爾，我祝賀你?！?p> “謝謝您的寬宏和公正?！辟M奇料定侯爵夫人會在形勢不利的時候，優(yōu)先保證協(xié)議的有效執(zhí)行，那他的“獲勝”就順理成章了。
“侯爵夫人，您確定？”格雷沙姆疑惑地看著自己奶奶。齊斯是侯爵夫人手下的騎士，又不是教會的，格雷沙姆不能以巡查長的身份代替其他貴族來行使權(quán)力?！褒R斯的重傷也不追究，比賽的勝者也給費奇？”
“是的?！辈К斈群罹舴蛉碎_始覺得冰峰要塞是個倒霉的地方，她在這里做什么都不順利，而且魔鬼能在這里出現(xiàn)也讓她越來越覺得不安，因此心生去意?！吧缴系娘L光我也看得有些厭煩了，準備下午就下山吧。齊斯傷勢嚴重，還請要塞的各位先代為照顧一下。我會留下診療費用，不必擔心?！?p> “那快將齊斯先生抬進去吧！”凱列用巴掌打發(fā)拉姆斯登和巫瑪瑪干活，自己仍舊和特隆一起，一左一右護在費奇兩邊。鞍林要塞的圣騎士們給擔架讓開地方，兩個年輕人將傷者放上擔架抬走。可以看到齊斯一直側(cè)著頭凝望波姬瑪娜侯爵夫人，試圖抬起手來，也試圖說些什么?？珊罹舴蛉烁揪蜎]有看他——或者是故意避開那片視線區(qū)域——而是一直在和格雷沙姆進行眼神交流。
“好吧，好吧，既然侯爵夫人這樣說了，那就算比武結(jié)束，冰峰要塞的費奇獲勝。”格雷沙姆搖搖頭，扶著劍柄回到座位上?！耙膫€人武裝戰(zhàn)斗力還算不錯，就算合格了。下一項是什么？”
凱列將手放在費奇肩膀上，應(yīng)該是擔心他再說出什么話來，低聲囑咐道：“合格就行，合格就算不錯?！?p> 費奇點點頭，干脆站到朋友們身后去，免得格雷沙姆看到自己心情不好，再給冰峰要塞扣分。
“日常巡邏的完成情況……雖然全完成了，但基本都是最低限度的完成情況，我只能給你們一個合格。不過，山脈范圍獵殺的任務(wù)完成的都不錯，這個可以勉強給個良好。培養(yǎng)新人，優(yōu)秀?！?p> 去年一次性四個怪物獵人，在各個要塞橫向評比中也是最好的，如果這個都不給優(yōu)秀，那么其他要塞也沒就沒法打分。格雷沙姆接下來又給要塞保養(yǎng)、附屬鎮(zhèn)保護、物資儲備和使用等許多方面，給了及格到良好不等的分數(shù)。
“綜合來看，去年冰峰要塞的表現(xiàn)還是不錯的，介于及格和良好之間?！备窭咨衬钒欀碱^想了一會兒，舉著一只手并宣布道：“冰峰要塞，你們?nèi)ツ甑脑u分是及格。如果還有什么補充，可以提出來，視情況考慮加分。”
特隆長舒一口氣，至少及格了！及格就意味著糧草、武器盔甲和撥款不會少，今年餓不著了。而且，也不會“空降”監(jiān)督管理人員，那要塞的人事也不會發(fā)生變化，大家還是能夠在一起。只是費奇不滿足區(qū)區(qū)一個及格——這不公平。
他重新站出來，不過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先看向基普林老人。兩個人不需要說話，一切都發(fā)生在心領(lǐng)神會的層面上。在得到老人同意之后，費奇說道：“格雷沙姆巡查長，特殊貢獻是可以提高評級的吧？我申請?zhí)厥庳暙I?！?p> “行，說吧。大家也都過來聽聽，看看是不是真正的特殊貢獻。”
費奇用顫抖的右手將左面袖子翻上去，露出手臂來，然后運用法印。七符文的贖罪告解法印以明亮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圣光小天使也扇著著翅膀飛了出來。在看到身邊好多圣騎士后，小天使明顯很興奮，它如同花叢中的蜂鳥般飛上飛下。它很想揭露一個魔鬼的真面目，可惜就是什么也不能說……
“我不是用儀式成為告解牧師的，而是靠法印。第一個成型的七符文法印，而且還是雙法印組合。這個告解天使是我解開法印謎題后，女神獎勵的。”費奇捏捏鼻子，一點都不得意地說道：“真理雷霆女神都認可了，我覺得怎么也能算上是個特殊貢獻吧？”
一群圣騎士們圍著費奇，瞪大眼睛盯著他的手臂，產(chǎn)生了一種有些怪異的氣氛。一個圣騎士生怕出錯，還指著一個符文一個符文數(shù)著?！捌邆€！真的是七個！”
“這符文是飄起來的，怎么回事？”“這是天使還是油燈術(shù)？能不能抓一下看看？”
對于疑問可以解答，但是想碰圣光天使，別說費奇不愿意了，小天使更不愿意！要是見了其他天使，圣騎士們敢上前捏臉嗎？不能因為圣光天使個頭小，長得又可愛，就動手動腳不尊重了！
圣騎士有自己的神術(shù)，不需要法印，也沒見過法印手環(huán)。不過，身為巡查組的成員，要給怪物獵人們打分，因此也得知道法印這件事。他們檢查一番，最后看著格雷沙姆：“按照標準，這的確是個特殊貢獻?！?p> “你將這件事上報了嗎？”格雷沙姆問道。
“是的，文書已經(jīng)通過渡鴉發(fā)出去了，可能還在路上吧?！辟M奇心想，信讓渡鴉送，渡鴉出了問題誰都找不到，因此怎么說都行嘍?！霸鞠氲戎匾糁笤僬f的，但這不正好是要評分了嗎，再不說也就晚了?！?p> 的確是晚了——格雷沙姆望向波姬瑪娜侯爵夫人。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如果侯爵夫人向費奇告解，就能看到這個法印。只要一說，他就能立刻發(fā)現(xiàn)這個法印所代表的意義。那么，今天的檢查就能更好的準備，比如多找點問題出來，將分數(shù)壓到不及格，然后用這個特別貢獻提升到及格以上，良好以下，也是不錯的。
格雷沙姆想的不是冰峰要塞一年的補給，而是和模范領(lǐng)有關(guān)的事情。作為內(nèi)定的領(lǐng)主，他提前知道了不少信息。不及格的城堡據(jù)點會被拆分，剛剛及格的將作為普通士兵加入最近的模范領(lǐng)主管轄。良好評分要塞將可以相對獨立出來，由要塞的牧師領(lǐng)導(dǎo)，作為就近模范領(lǐng)主旗下的有地貴族加入。
有地貴族，或者說有產(chǎn)貴族，那才是真正的貴族。對內(nèi)有管轄權(quán)，對上級只需要盡到相應(yīng)責任就可以了，地位完全不同。侯爵夫人手下的雇傭騎士們，說白了只是以騎士行為規(guī)范要求的一些雇傭兵，和有地貴族還差著至少兩級呢。
“良好?！备窭咨衬芬膊坏貌怀姓J這個結(jié)果。他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有點恨恨地，不過很快就想開了。一個良好給到冰峰要塞其實是公平的，而且也不影響大局。冰峰要塞在整個要塞防區(qū)差不多最西北角落，邊邊角角不影響局勢。況且它還有個上級模范領(lǐng)主管理，除了被困住就是被捆住，還能翻出什么花來嗎？
“其他還有什么事情嗎？”格雷沙姆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情緒，甚至帶上了一點微笑?！斑@個特殊貢獻名副其實，評分可以提一級。如果你們還有相當?shù)奶厥庳暙I，現(xiàn)在就說吧。沒有的話我就確定評分了?！?p> 特殊貢獻也沒法現(xiàn)編出來，而且大家對于良好評價還是挺滿足的。費奇看向基普林老人，準備就這么答應(yīng)得了，卻意外發(fā)現(xiàn)老人并沒有看著他們，而是盯著墻頭。
順著老人的目光看過去，賈爾斯正在城墻高處舉著拳頭。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靜，不過聲音中透著驚喜。賈爾斯只說了五個字：“他們，回來了！”
費奇運用雄鷹學派全域視覺，讓目光越過城墻。在通向要塞的山路上，兩匹駿馬正發(fā)瘋一樣疾馳而來，上面的一男一女輕裝簡從、風塵仆仆，一直狠心地催促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