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十字架圣徽躺在桌子上，與盛面包的籃子和裝火腿的盤子為伍。誰都比它高，裝著麥酒的舊牛角杯可以輕易俯視它。
眾人鴉雀無聲，誰都沒有想到費奇會這樣做。圣徽是牧師施展神術(shù)的法器，更是牧師與女神溝通的媒介，必須也必需隨身攜帶。當費奇成功施展了第一個“神術(shù)”，基普林老人便將這個圣徽送給了他。那個時侯，他是非常開心的。因此，他現(xiàn)在有與開心同樣程度的悲傷和憤怒。
“把它拿起來！”老人雙手撐著桌子，猛地站了起來。他的身子搖晃著，忍住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帶來的眩暈，揮動手臂大聲喊道：“賈爾斯！凱列！把他關(guān)到地牢去！禁閉！大預言術(shù)之前別放他出來！”
冰峰要塞的地牢，要塞還有這個地方嗎？費奇覺得有些恍惚，看眼前的人好像隔著一層水幕，聽他們的聲音就像是隔著厚厚的墻壁。莫名其妙的，鼻血流淌下來，溫熱流過嘴唇和下巴，滴在胸前。在他身邊的拉姆斯登撿起桌子上的圣徽，一把塞進他的手里，然后用力握著他的拳頭讓他攥緊，再拿起手絹按在費奇鼻子上。賈爾斯和凱列一左一右走了過來。
“你們要對酋長做什么嘶！朋朋要保護酋長嘶！”
不同于其他朦朦朧朧的人影和聲音，地精在費奇的感官中是清晰而明確的。他看到地精掙脫了埃迪的阻攔，踢飛了凳子，跳上了桌子。猝不及防的特隆被它踢中胯下，已經(jīng)倒了下去，巫瑪瑪毫發(fā)無傷地也緩緩歪倒。拉姆斯登趁亂撲在自己身上，往他懷里塞了根香腸。
“朋朋別鬧！”費奇伸著手喊道，想要制止混亂的場面。地精沒聽到，已經(jīng)沖過桌子，撲向拉姆斯登，在他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小胖抱著屁股滾動移開，就這樣被解決了。
“勝者”朋朋用手擦擦嘴上的油，用同一只手要拉費奇起來。這個時候，渾身掛滿飛刀的絲西娜在桌子上翻找出一根雞腿骨頭，莫姆的牙齒印還留在上面。她揮手一甩，骨頭畫出個詭異的弧線，正中朋朋的眉心。“砰！”地精晃晃悠悠昏了過去。
“一起關(guān)進去！”基普林老人說道。
“不用伸手，我跟你們走，不過我得抱著它?！?p> 地精身子很輕，腦袋很沉，有些不太平衡，不過還是能夠輕松抱起來。他朝拉姆斯登和特隆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畢竟兩個人的下身都遭到了重擊。不過，他不知道該對巫瑪瑪做什么表情，后者使勁閉著眼，估計還在憋著笑。
地精朋朋太沖動了。相比之下，黑貓午夜和他的情緒是一樣的，都很平靜的，正乖乖趴在埃迪的懷抱里。費奇跟著賈爾斯，身后是凱列，從城堡大廳走出去，沿著臺階一路向下。
磚石上的青苔比野草還要頑強，冬季的時候剛剛清理過，現(xiàn)在又從磚墻的縫隙中鉆了出來。潮濕的氣息伴隨著費奇前行，腳下的道路熟悉又陌生。他知道自己讓基普林老人失望了，也可能讓冰峰要塞的其他人失望了，可他畢竟不是他們心中的那個他。一個改過自新的貴族少爺，一個聰明勤奮的牧師學徒，一個可以信賴的怪物獵人伙伴？或許，他跳上桌子，大聲喊出“我其實是個魔鬼”，在場的人也沒有會相信的吧。
“到了，你老老實實呆在這里，會給你送飯的?！眲P列打開一扇門，指了指里面：“去吧，管好那只地精，別讓它闖出禍來?！?p> 地牢，這里果然是地牢。木頭架子、鐐銬、硬床板和潲水桶。當然，這里還有圓形的符文陣，描繪法陣的整套工具和一個密封的書箱。這里就是增強儀式的房間，最早的確是地牢。由于要塞的設計，從這里發(fā)出的聲音幾乎不可能傳到地面上，不管是用來關(guān)押犯人，或者是阻擋住增強儀式時被改造者痛苦地嚎叫，都非常有用。
特隆他們的增強儀式完成后，這里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再有儀式了，所以他們好好清理打掃了一遍。原來地上那些散發(fā)著騷臭味道的稻草都被清理走了，沿著墻角灑上了消毒和防止鼠蟲的藥粉，那味道微微有些刺鼻，讓費奇想起了前世的醫(yī)院。只不過這里黑漆漆的，門一關(guān)上就沒有絲毫亮光，睜著眼和閉著眼是一樣的。
“我真傻?！辟M奇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然后打了個響指，一個光球從大拇指尖飛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中，散發(fā)出冰冷而柔和的光。
費奇將朋朋搬到床板上，在它的大腦袋下面墊了本書。增強儀式的說明書他看了許多遍，不能說倒背如流，正著是沒什么問題。他輕輕翻開地精的眼皮，結(jié)果它微微翻過去，蜷縮起身子，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既然已經(jīng)從昏迷變成昏睡，那就說明沒問題了。費奇緩緩舒了口氣，他真沒想到地精會在那個時侯跳出來保護他，真是個忠心的傻家伙。這一次，費奇丟下圣徽，這在女神教會中是非常褻瀆的行為。冰峰要塞仍處于教會的管理之下，必須做出反應。基普林老人雖然發(fā)火了，但關(guān)禁閉這種處罰并不重。只是費奇明白要塞的人仍都是自己人，地精朋朋卻從來都不懂，它只知道“酋長”。
“除了酋長，或許還知道吃的。”費奇趕緊從衣服內(nèi)側(cè)兜里將拉姆斯登塞進去的兩截香腸拿出來。塞進去的時候還有完整形狀，但是被小胖一壓，已經(jīng)破了。費奇撕下一塊，放在朋朋嘴角。兩秒鐘后，地精舔了舔嘴角，將其吃了下去。
這挺有意思的！費奇玩了一會兒，用掉了一整根香腸這才作罷。他的心情好了些，開始接著光球的照明翻找房間。距離神瞰·大預言術(shù)儀式還有兩周左右，他得想辦法將這段時間打發(fā)掉。這里有增強儀式相關(guān)的書籍和筆記，裝在密封的箱子里，到時可以拿出來再看看。
除此之外還可以進行冥想，繼續(xù)鍛煉法力，多練習練習法術(shù)，然后繼續(xù)研究符文字。哦，順便可以教導一下地精，讓這個忠心的小家伙變得強一些。
話說，可不可以給地精進行增強儀式呢？
也許不需要等到大預言術(shù)儀式，女神會直接一個閃電劈下來，將這個離經(jīng)叛道的家伙干掉。不過費奇想了想，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反而是自己胡搞儀式，結(jié)果把朋朋害死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就算進行增強儀式，沒有怪獸的腺體做基礎，也沒辦法??！
他坐下來，不去想增強儀式，而是先整理整理思路?；樟掷先艘阉P(guān)到大預言術(shù)儀式完成后，也就等于同意不讓他去參加那個儀式。老人雖然生氣，但還是變相同意了他的要求。其實這樣費奇就可以滿足了，畢竟他不用死翹翹了。
但是，人不能這么自私。費奇不去儀式，那么基普林老人就要去，但是他沒有神術(shù)施法能力。這也挺麻煩的，這件事只有冰峰要塞的人知道，馬上整個教會的高層就有可能知道了。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嗎？而且，費奇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年老牧師在壽終正寢前可能會失去神術(shù)能力，這是正常的?？墒ド裥g(shù)能力卻沒有死……這反而可能成為大問題。
“該死，光顧著自己，還是沒想周全?！辟M奇在地牢中踱步，覺得想要解決麻煩，必須好好研究一下大預言術(shù)儀式，看看沒有神術(shù)能力能不能蒙混過去。至少這比在女神面前讓魔鬼活下來容易多了。
有了這個主意后，他來到門口。地牢的門毫無疑問是鎖著的，外面也沒有人，叫喊聲也傳不出去。他想了想，雖然可以用魔法把門炸開，但這也太無視冰峰要塞和教會各種規(guī)章的威嚴了吧？老人肯定還得生氣，那就更不可能聽自己的要求了。
“還是等送飯的人吧。會是誰呢？拉姆斯登還是埃迪？”他完全冷靜下來，開始一邊練習咒語，一邊看書。
過了一會兒，朋朋睡夠了，慢慢爬起來?？吹贸鰜硭€有點迷迷糊糊的，眼睛一直也沒全睜開，走路也搖搖晃晃，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它下了床，大腳板在地上啪嗒啪嗒踩著，走到箱子那邊去找東西。費奇在一旁看著它，然后用意念把香腸移過去。
“嘶！在這里嘶！”朋朋撲向香腸，撕吧撕吧塞進嘴里，然后又回頭向床的方向走去。估計之前它在夢中被費奇投喂香腸，導致它現(xiàn)在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朋朋，醒醒，別迷糊了！”
“酋長嘶？啊，保護酋長嘶！”
看來它這次是醒過來了。
花了好半天，費奇才把事情給地精講“明白”了。朋朋無法理解“關(guān)起來等于保護”，因此費奇只能以“關(guān)起來是欺騙敵人，在這里有重要任務”，來將整件事敷衍過去?！扒蹰L很重要，朋朋保護酋長嘶！真可惜，朋朋會開鎖，工具卻丟了，現(xiàn)在不能開鎖嘶……”
“開鎖？沒想到你還有這么厲害的本領。你還會什么，讓我看看，我想點辦法讓你變強?！?p> “朋朋會打架，會找寶貝，會抓雞嘶。對了，朋朋現(xiàn)在還會念女神最偉大，還能夢見女神嘶！酋長也能夢見女神嘶？”
“誰教你念……哦，一定是雪鸮大人。是他在教你通用語的時候，讓你念女神最偉大的嗎？”
地精用力點點頭，然后詳細描述了它都讀了哪些書。費奇嘆口氣，自己早該想到的，這里又不是地球，不會有幼兒園、小學的教材，認字都要從宗教典籍開始。“朋朋，你確定夢到的是真理雷霆女神嗎？她什么樣子？”
“很漂亮，大腦袋，小身子，大腳板，還有比二多好多的發(fā)光翅膀嘶！我本來想要根羽毛做紀念，可她沒有嘶，她就彈我的腦袋嘶。砰砰！砰砰！”
費奇愣住了。如果是人類模樣的“女神”，那估計是朋朋從書的插圖中看到后夢到的。但地精模樣的女神，還真有可能就是女神……圣光小天使曾經(jīng)說過：女神總以可以理解的熟悉形象呈現(xiàn)在信徒面前。
呃，這只地精居然是女神信徒？
呃，那就意味著它也可以進行法印和增強儀式？
呃……或許它還能成為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