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宏偉的古宅中,粉衣女子端著水盆不緊不慢的走過長廊。
衍子邑攻下襄安,便將她從隴南調(diào)了過來,服侍蘇姬。
說是服侍,其實就是照顧一個靠著湯藥吊著一口氣的活死人罷了。
茗惜將水盆置于木架上,擰了把水,極輕的力道擦拭著蘇姬的身體。
目光由遠(yuǎn)到近又將蘇姬一番打量。
未見蘇姬,茗惜從來只覺得世間女人的美都是千篇一律的。
眉眼生的精致,臉蛋粉嫩可人的女人便是美的。
稱的上是佳品的女人,也就是眼眉間的神情比起凡夫俗子要更為嬌媚幾分。
初見蘇姬,竟免不得驚嘆世上竟有女子有如此容顏。
茗惜手指輕輕劃過她如絲綢般細(xì)滑的肌膚。
手旁之人,緊閉著眼。
可一眼望去,卻給人以朦朧之態(tài)。
仿佛春日的清晨,蕩漾著淡淡的霧的湖面,從遠(yuǎn)處清清幽幽傳來的天籟之聲,讓人心之神往。
待仔細(xì)去看,去琢磨,又覺得是冬日里刺破云層的初光,即曼妙無比又心生景仰。
思及至此,便輕聲嘆道,“美則美矣,怎奈紅顏多薄命啊...哎…”
若不是國破家亡,想來這樣的女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男人們窮盡一生,也要呵護(hù)備至的掌中寶吧。
擦拭完,她拿起準(zhǔn)備的衣服,替她更換。
做完這些,茗惜已是累的滿頭細(xì)汗。
瞧著時間還早,她又換了盆水,仔細(xì)著擦拭著房內(nèi)的擺設(shè)。
談不上討好,只是茗惜由心覺得只有一塵不染的房子,方能配的上這樣一位出塵清淡的女子。
正要離開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女聲。
“額....赫....穗....”
寒風(fēng)一過。
茗惜頭皮發(fā)麻。
只想,此時房內(nèi)只有臥床那位,想來她睡了這么多日,自然是沒有出聲的可能。
剩下的可能…額…莫不是自己遇鬼了?
打小就聽老人說,常年臥床的活死人最容易召臟東西!
從前她不以為然,也沒有避諱,不想青天白日真讓自己給碰上了。
頓時便嚇得雙腿發(fā)軟。
握著水盆的手,不覺加重了力氣,嘀嘀咕咕道,“見怪莫怪,見怪莫怪啊…我也是個苦命的丫鬟,求大仙放過,求大仙放過…”
一邊說著,一邊挪著腳往門口移動。
好在她的誠心得了諒解,身后也沒再有聲音傳來。
茗惜看著房門未關(guān),便再顧不上其他,撒開腿就跑,一直到人多的地方,才停了腳步,心有余悸的去了洗衣房。
一直到晌午,聽人來報,說是昏睡在床的那位夫人醒了,點名要上午服侍的丫頭過去一趟。
茗惜被喚了去的路上,左右一想,估摸上午房內(nèi)的女聲并不是女鬼,而是蘇姬醒來發(fā)出的叫聲。
這才懊惱自己先前的魯莽,竟然多舌講了那么些混賬話。
一路忐忑,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該用什么話搪塞過去的好。
到房中,只見蘇姬斜靠在床上,由人伺候喝著白粥。
她呆呆楞在原處,一時進(jìn)退兩難。
蘇姬抬眼,眼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美的讓茗惜竟忘卻了害怕,一雙眼睛直勾勾的與她對望著出神。
蘇姬看著門口的小姑娘,只覺有趣。
滿屋子都是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模樣,唯獨她,憨厚的可愛。
看她眼色又驚又怕的,不似別人那般死板呆木。
便擦了擦嘴角,對房里站著的眾人說,“你們先出去,只讓她來服侍就好?!?p> 茗惜被點名伺候,嚇得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又怕責(zé)罵,壯著膽子走到蘇姬跟前。
蘇姬調(diào)了調(diào)臥姿,不緊不慢問道,“今晨在這伺候的人,可是你?”
茗惜點頭,又想起什么,繼而拼命搖頭。
蘇姬見她驚慌的模樣,淺笑,再問,“你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是為何?”
茗惜手指死捏著衣擺,嗯吶嗯吶了半天,才聲細(xì)如蚊回道,“早上我是伺候夫人來的???..我絕對不是有意跑的。夫人剛醒...我不知夫人醒了...聽那聲音...以為是...我...素來膽小......便跑出去了?!?p> 話剛說完,便聽見“噗通”一聲,身子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夫人息怒啊...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就是...膽子小啊...”
蘇姬聽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回答,大約猜到她的意思,只得笑道,“動不動就跪做什么,你起來。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茗惜不懂蘇姬心性,自然不敢真的站起,只將雙腿跪直了些,小心回道,“夫人只管問便是?!?p> 蘇姬身子往后靠了靠,問,“你叫什么?”
“奴婢茗惜。”
“茗惜...”
蘇姬側(cè)目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問,“今是何年?”
茗惜伏著頭,遲疑片刻,道,“是...天幕元年。”
天幕元年?
蘇姬眉頭微蹙,思前想后,卻怎么也想不通這天幕是哪個朝代。
“何來的天幕元年?”
茗惜低著頭,支支吾吾道,“原是歷承十四年,不過新王稱帝,定了天幕的年號?!?p> “新王?”
“是,魏王?!?p> 蘇姬覺得自己如今不止是一頭霧水,更是郁悶的要七竅生煙。
魏王!天幕!歷承!夫人!
這都是什么鬼?
她好端端的一個異能力者,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方?
難道是拾荒者搞的鬼?
蘇姬閉目做深呼吸,試著用最平和的語氣對著跪在地上的茗惜說,“那你可知我是誰?”
茗惜抬頭望向蘇姬,眼中疑惑不解地反問,“夫人此話何意?”
蘇姬見她神情困惑,微微蹙著眉頭,暗想自己這話確有不妥。
只是看著這姑娘與自己相處生疏的模樣,猜想這人大概平日與自己交往并不密切。
便道,“沒什么,只是見你眼生,”
茗惜聽了這話,才微微松了口氣,道,“奴婢是前不久才調(diào)過來照顧夫人的。夫人瞧著自然是眼生的?!?p> 蘇姬低著頭,拂了拂衣袖,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那往日近身照顧我的人呢?”
“這兵荒馬亂的,奴婢想從前府里的奴才自然是死的死,跑的跑了。”
茗惜看著蘇姬臉色蒼白。思慮她大病初愈,身體虛弱,怕是不宜提及往事傷神傷心。
便道,“夫人剛醒,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才是,從前的事,還是等夫人身體好些了,再想不遲?!?p> 蘇姬聽了話,側(cè)頭抬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茗惜,淺淺笑道,“的確是。既來之則安之。想來這往后日子還長著,不必急在這一刻。”
她手臂撐著床褥,身子慢慢往下靠。
茗惜見了,跪在地上的腳連忙往前挪了幾步,近身伺候著蘇姬平著躺下。
“茗惜?!碧K姬躺在床上閉上眼,語氣輕飄無力道,“我再睡會兒,你在外頭守著,若是沒有要緊的事,別讓人進(jìn)來了。”
茗惜小心翼翼掖試好被褥,聲音輕緩回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