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周者,酷吏也。
酷吏之存,在于帝皇之心。
如果說小霍霍約莫等于一個賬號,讓身為賬號主人的武帝體會到成長的樂趣,那么酷吏就相當于游戲里面的喇叭,專門用來對整個天下人“喊話”,警示。
張湯之后,減宣為繼任廷尉,杜周是為中尉,不過他這個中尉,大概就相當于半個,因為禁衛(wèi)軍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現在杜周的職位,也就是相當于四年之后,太初年間才有的執(zhí)金吾。
負責京城治安,以及糾察不法事。
減宣完了之后,這個家伙就會上位了,到時候這個家伙會讓大家癲狂的。
僅僅是小霍霍知道的,杜周所經手的案件,超過兩千石的大員,前后就有一百多人。
也就相當于,杜周一手血洗了整個東漢官場約莫一遍還多,可見此人究竟有多么的酷烈。
當然,那些跟霍嬗基本無關,他還不至于被杜周這等人物去玩弄,除了那位如今在甘泉宮納涼的皇帝之外,天下沒幾個人能動得了他。
至于霍嬗為什么會跟他有一種好久不見的感慨?并不是因為他看過史記,知道上面所記載的酷吏,而是因為他的兒子……杜延年!
杜延年,此人雖然是他的兒子,卻并沒有跟他同流合污。相比于他另外兩個囂張跋扈的兒子,此子深諳官場之道,為人較厚道,之后還跟小霍霍以及他的叔父霍光等人,共同開辟了孝宣盛世。
“回去吧,冠軍侯?!泵嫒萸謇?,時不時還能看到一抹微笑的杜周,臉頰在抽搐著,心臟也是一陣陣的劇烈跳動。
冠軍侯啊,不論是誰提起這個名號,心里都會閃過那一道令強勢無匹的匈奴都莫名惶恐的年輕人。
他在這個時代,太過閃耀了,哪怕身為一個酷吏,杜周都不敢把主意打到此人的家人身上,因為那是在找死。
“聽說你來來去去被罷官七八次,現在好容易又站了起來,就不怕繼續(xù)跌落回去嗎?
而且,我要救的人,倒是要看誰敢攔!”
霍嬗還是一個少年郎,身高僅有不到一米五,相對于面前這個一米八左右的大高個子來說,真的有點不夠看。不過他的氣勢卻烈如野馬,猶驕陽烈日,幾不下于面前這個宦海浮沉十數載的人。
“既如此,冠軍侯請便,陛下面前長孺也算有一番說辭?!倍胖芫従徍笸?,站在一旁,臉上露出了無奈地表情。
此時,就要看演技了!
霍嬗心中一凜,演技爆發(fā)的他,縮了縮脖子,頗有少年郎聽說了父親已經拿著棍子在路上的表情,卻又為了不丟面子而硬挺著,梗起脖子道,“姨,姨公那里,自,自是不會枉顧有功之臣,而且我還聽說荀彘救過我舅公!”
此時的他,就如同一個大人不在,卻又偏要強出頭的少年郎,心里有畏懼,可面子卻不允許后退。
當著杜周演完這一幕,霍嬗轉過頭拉著荀非便大踏步的走進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昭獄。
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居然沒有人阻攔他。
“不是說,此處都是忠臣…
呸,他們的忠,只是對那位姨公的,有時候也會看臉色,要是姨公不爽我,此時怕是早就被架起來烤了……”
霍嬗很快就明白了過來,他知道不是因為這昭獄里面的人不夠狠辣,只是如今他天子隆眷浩蕩,他們不知道該怎么做而已。
要是換了其他人來,估計早死了不知道七八百次了。
想到這里的時候,小霍霍更加的堅定起來!他相信此時自己要開辟的必然是一條嶄新的道路,前方或許有生機!
為什么是或許呢?很簡單!對于這位幾乎不可能揣度的帝王來說,凡事都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除非是小心謹慎,但那樣依舊還是在走老路。
穿過一條漆黑如墨,唯有點點火把的道路,霍嬗帶著荀非來到了一處牢房面前,他盯著旁邊一人,伸出手道,“鑰匙!”
……
“不,不好了!小,小侯爺去了昭獄,他,他好像要……”大將軍府里,幾個舍人經過半天的思慮后,終于還是沒敢繼續(xù)隱瞞下去,一陣風似的將消息傳到了整座大將軍府。
大將軍衛(wèi)青臉色先是一陣愕然,似乎還有幾分不敢相信。
因為整個府中,能夠被稱一聲小侯爺的,也就只有小霍霍了,其他人不是因為酎金失侯,就是做了錯事……
如果別人說,做這件事的人是衛(wèi)伉,那衛(wèi)青覺得是足以相信的。因為在前幾年的時候,他可是連矯制都敢的,當然,也因此失了侯位……
等他知道了,除了罵幾句畜生之外,還能做什么呢?幸而天子尊榮不改,僅僅免了侯位,要是換了其他人……那是要滅九族的啊!
但如今,成了霍嬗,這就有點扯淡了。
“你信嗎?”衛(wèi)青一雙大大睜著的眼睛,看向了同樣愕然的平陽公主,隨即搖著頭道,“看來,你也是不信的。家里的人是越來越沒有規(guī)矩了,什么消息都敢亂傳!”
“是啊,不過也或許是消息誤傳了,這件事是伉兒做的?他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昭獄都敢闖了!”
平陽公主先是點頭,緊接著就變得威嚴起來。
身為當今天子親姐,平陽公主本就有著無上權勢,雖然沒有具體職務,可她對當代的政治影響極其之大。
因此一旦發(fā)怒,幾乎不下于身為大將軍的衛(wèi)青!
“今天,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繼續(xù)如此下去,衛(wèi)家何來安寧之日?陛下隆眷雖重,也有用盡之時!”衛(wèi)青咳嗽著站了起來,在平陽公主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一出門,他便像是換了一個人,剛剛的病體虛弱,似乎早已不見,整個人煥發(fā)出了生機勃勃的一面,一雙眼睛更是不怒自威。
“父親,不是我??!母親,伉兒一直都在府中讀書,從未出過府門半步……”衛(wèi)伉被混合雙打之下,連連叫屈。
他是真的在好好讀書,生怕會惹的父母不生氣,前幾年的時候,打的那叫一個狠,差點沒把他給打死,就連武帝都說差不多得了……可見這兩夫妻下手真沒個輕重。
然而,這一次還狠!
衛(wèi)伉很茫然,根本就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還小侯爺?說了多少次了,現在你就只是一個庶民,庶民知道嗎?!”平陽公主大怒,拿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棍子,轟然間就砸在衛(wèi)伉腿上。
“膽子太大了,居然敢去闖昭獄,是否因為我曾舉薦過減宣?我說過多少次了,此人并非因我舉薦,他是自己有才華,便是我不舉薦,也足以成材,你去找他,豈非讓人以為我要養(yǎng)士?!”衛(wèi)青拿著一條馬鞭,也是狠狠地抽打。
“不是伉兒啊,真不是,伉兒一直都在用心讀書,自那件事后,幾乎沒有出過府門半步……”衛(wèi)伉委屈的哭天喊地。
夫妻兩人卻根本不信,反而下手愈發(fā)狠辣,真有幾分要打死這個不孝子的意思在其中了。
兩個跟小霍霍差不多年紀的孩子,躲在一旁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看著面前這一幕,嚇得瑟瑟發(fā)抖。
此二人,便是襁褓封侯以及幼年封侯的衛(wèi)登和衛(wèi)不疑,可惜他們在幾年前便已經酎金失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