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內(nèi)的眾人,反應(yīng)是否過激了呢?
相反,這些反應(yīng)不僅不過激!反而還有些不夠。
霍嬗是誰不重要,做了什么事情也不重要,可是跟當(dāng)今天子攀親,這就是他的不對了。
按照關(guān)系來說,武帝確實是他的姨公,但朝堂上武帝的親眷多了去了,有幾個會開口就喊親戚稱呼的?除了兒子之外,其他人都統(tǒng)一叫陛下。
因為,帝王不是人,是天子。
自然不會有人倫親眷。
再加上宮廷里的人,大多都為了受到重新不折手段了,聽到這么一句,自然反應(yīng)很是劇烈。
“陛下,小冠軍侯已經(jīng)帶到,正在廊外候著。”
蘇文同樣也是渾身一抖,但他還是忠誠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zé),將霍嬗來到的消息告訴了劉徹。
冠軍侯只有一個,或者說在武帝的心中就只有一個。
那個人的名字叫霍去病。
誰都無法代替,哪怕是霍嬗,也根本不行。
因此要在前面加一個小字,作為區(qū)分。
這也是之前劉徹點醒過蘇文的一點,他自然牢牢地記住了。
“讓他進來吧,嚎啕如鬼,莫不是我這個姨公還欺負了他不成?”劉徹示意旁邊兩個宦官搬來椅子,坐上去之后,便說了這么一句話。
上官桀愣住了,一雙臉頰從開始的悲傷,變成了極度震驚。他連忙低下頭,生怕會被看到,可是他的心臟卻仍在不斷地跳動之中。
承認了?
陛下就這么承認了?!
甘泉宮微風(fēng)肆肆,帳幔飄飄,一如兩個跪在地上之人的心情,起伏不定。站在旁邊的蘇文,更是心中惴惴,思索著是不是要跟霍嬗重新拉近距離。
封建時代,天子便是一國之代表,因而又被稱之為國家。
國家是沒有情感,也沒有親情的,他代表著無數(shù)的生靈,無數(shù)的百姓,以及所有大漢子民腳下的土地。
在這個時候,劉徹雖是僅僅一句隨口之言,卻代表了無數(shù)的事情。
能夠站在劉徹身旁的,也都是聰慧之輩,因而自然明白這么一句話,到底代表著什么。所以他們才會覺得奇怪,覺得惴惴,甚至想要改變自身策略。
霍嬗來了,他禮儀周全的緩步走來,見到兩個跪在旁邊的家伙,不由的有些牙磣。畢竟,他對這兩個人算是記憶猶新。
尤其是金日磾,此人更是能入麒麟閣的家伙,心思縝密,且果敢堅強。而且,他僅僅只是表面粗壯,內(nèi)里實則心細如發(fā),善于看透人心。
否則,也不可能保證金家七世不衰。
這樣的人,對霍嬗來說是很危險的。說不定他剛剛有些想法,便已經(jīng)被對方看透了。實際上在他前世里,這個家伙就看透過好幾次。
不過,在想到自己現(xiàn)在就只是當(dāng)一個熊孩子的時候,霍嬗很快就輕松了下來。
“陛下,臣有事啟奏!”
望著前方那位主宰著大漢所有人生殺予奪的帝王,霍嬗心中也有幾分慌亂,幸好他很快就收斂了起來。
畢竟,前世幾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還是能夠給他帶來一些幫助的。譬如說,變得更加內(nèi)斂,更為難以被看透。
“有事啟奏?呵,朕這里倒是剛好有你一樁事情!”劉徹說著話,隨意的將手抬起,旁邊便有宦官將一份奏折放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他緩緩地展開,竹簡嘩啦啦作響,略微看了兩眼,便冷笑著看向霍嬗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昭獄都敢硬闖,是誰給你的膽子?是大將軍衛(wèi)青嗎?還是曾被衛(wèi)青舉薦的減宣?”
啪啦一聲,竹簡被他扔在了地上。
僅片刻之間,便仿佛天雷滾滾,氣勢驚天動地。
這便是武帝,手握數(shù)千萬人生死,自有一股天然威勢?;蛟S前些年沒有,但是最近這么幾年,他的氣勢愈發(fā)恐怖了。
僅僅一道充斥著些微怒火的駁斥,便足以嚇得上官桀涕淚橫流,蘇文瑟瑟發(fā)抖,只有金日磾能保持原狀,可他的表情里也很難受,似被狂風(fēng)驟雨洗禮過一般。
“臣,不該闖昭獄,可荀彘有功于大漢,有功于社稷。且此人早年曾經(jīng)營救過舅公,便是該死,也是陛下您下令,臣沒有聽說您下令處死,但卻得知他在昭獄里受盡折磨,氣若游絲。
為報恩計,臣不得不出此下策,然天下悠悠之口難堵,臣甘以爵位償!”
霍嬗不亢不卑的將這一番話說完,緩緩地抬起頭,有一絲掙扎的抬起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像是沒有看到旁邊金日磾和上官桀的震撼,他又深深地嘆息一聲,道,“若是還不夠,臣愿固守邊疆,效父親當(dāng)年,開疆拓土,誓以此生,鑿空匈奴!”
這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嗎?
在場的人,心中都有了這么一道疑惑,哪怕是漢武帝劉徹,都覺得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指點。
以退為進?
亦或者是真情流露?
“應(yīng)當(dāng)是后者,也必然是后者,天下之人,敢算計朕的,應(yīng)該沒有多少人,只不過眼下便是有一樁事……”
劉徹站了起來,龍行虎步的走到霍嬗面前,伸出手將他拉了起來,“是誰告知與你,荀彘曾經(jīng)救過大將軍?說出來,爵位可保,朕會詳細調(diào)查!”
這是一個最最最讓人迷惑的了,劉徹不解,衛(wèi)青不解,金日磾不解,霍光等人統(tǒng)統(tǒng)都不解。
他們的腦海里,都在思索,到底是誰在背后教這個孩子,讓他得知了這么一件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臣,不愿說。”霍嬗掙扎著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周圍的幾個人,咬緊了牙關(guān)。表情上就仿佛是在說,這些人不值得信賴!如果他們不走,就算是他霍嬗去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他覺得,自己這一次就如同影帝一樣,表現(xiàn)的絕對沒有多少錯漏之處。
既表現(xiàn)出膽子是從武帝那里來的,又表現(xiàn)了一種這孩子雖然熊,可那是在其他人面前,在武帝面前,他還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更為夸張的是,他還非常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出一種……
很多人都要害他,他不知道該怎么做的一種委屈。
武帝的目光很是熾烈,看向霍嬗良久,最終忽然笑著對旁人道,“你們下去吧?!?p> “是~”
“遵旨…”
“喏!”
三個人,表現(xiàn)出了三種態(tài)度。一如他們的性格,蘇文是猶豫,但卻下意識的聽令。上官桀是疑惑,卻忠誠高于一切。金日磾卻是如同武將,根本不管其他。
等到人都離開,劉徹便坐在了那一張椅子上,霸氣不再顯露,反而是用一種很期待的目光,看著霍嬗道,“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姨公倒是很想知道知道,到底是誰,能夠把你都給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