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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流云

第十三章 反戈相擊

子夜流云 道有生死 4481 2020-11-07 23:58:59

  天極峰之巔,亂石嶙峋。

  梁意之落在五丈高的怪石上,望向逐漸逼近的人群,揮出數(shù)道內(nèi)勁瞬間斬斷通往山巔的七星鎖鏈橋。

  霎時,十數(shù)名奔向天極峰之巔的江湖俠士哀嚎連連,跌落山崖。

  梁意之不屑一顧:“跳梁小丑?!?p>  原本梁意之未打算斬斷七星鎖鏈橋,熟料天刑衛(wèi)未攔住這群江湖俠士,任由江湖俠士追在他身后找到此地,致使梁意之不得不斬斷七星鎖鏈橋。

  梁意之一面在心底懷疑天刑衛(wèi)的忠誠,一面悠然愜意地欣賞起狀況百出的江湖俠士。

  這群追梁意之而來的江湖俠士里有未反應過來者,自然也有身姿矯健、輕功卓絕、未跌落山崖而險險攀附崖壁者。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率先趕到天極峰山巔者竟然不是某些江湖前輩,而是流云扇與子夜傘。

  確切地說,眾人驚訝于子夜傘的輕功竟能與輕功獨步天下的流云扇比肩。

  子夜傘眼下可無法管落在身后的眾人想法,只因流云扇低呵一句:“聲東擊西!”

  便揮起折扇襲向梁意之。

  子夜傘雙眉微蹙,顯然對流云扇將她綁在一條船上的意圖十分不滿。

  然而子夜傘再不情愿,為了杜潘等人的好感,還是聽從流云扇的安排朝柳珩飛去。

  接下流云扇一掌被激起暴戾情緒的梁意之,見狀瞬間退回柳珩近處,再次化掌為爪抓住柳珩脖頸。

  柳珩脖頸一圈紅腫愈發(fā)明顯,子夜傘被迫停在不遠處的怪石上。

  柳月英匆匆趕到天極峰之巔,見到柳珩紅腫的脖頸,立刻怒斥:“梁意之!你若還當珩兒是你的親生骨肉,就放了他,與老婦一絕生死!”

  流云扇為柳月英如此天真之言嘆息。

  果不其然,梁意之未放過柳珩,相反嗤笑柳月英的愚蠢:“如今這么多江湖俠士欲與梁某一較高下,梁某可得為自己備好一條后路?!?p>  “何況——”梁意之意味深長地望向柳月英,“你真以為柳珩愿意隨你離開嗎?”

  “珩兒!”柳月英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轉(zhuǎn)而被柳珩冷淡如陌生人的視線釘在原地。

  “柳老夫人,你親愛的珩兒早已是梁意之共犯?!绷掠⒊园T,子夜傘不禁心里道聲活該,嘴上扎心戳肺,“你可不要執(zhí)迷不悟?。 ?p>  “住嘴!你這妖女!休要挑撥離間!”柳月英已然聽不進任何人勸告,一味堅信柳珩是被梁意之逼迫犯下罪案。

  柳月英雙目含淚,懇切地望向明明近在咫尺、卻好似遠隔天涯的柳珩:“珩兒,到娘這邊來……”

  柳珩終于舍得開起尊口,熟料竟是拒絕:“不必——”

  “娘不是一直想為族人報仇雪恨?直接動手便是,無需管我死活。”語聲涼薄,毫無信任,如一柄利劍刺穿柳月英胸膛。

  “珩兒——”柳月英不敢置信。

  柳珩掙扎般閉上雙目,狠心道:“自數(shù)年前您未準時赴約,與我逃離天墉城,我便告誡自己再不要相信任何人。”

  柳珩自嘲地嘆息:“或許,在母親心里,我永遠比不過您的報仇大計?!?p>  柳珩的一字一句宛如在柳月英傷痕累累的內(nèi)心撒鹽,痛得柳月英渾身戰(zhàn)栗,搖搖欲墜。

  “啊啊啊啊啊——”柳月英忽然仰天怒喝,狂亂的內(nèi)勁震地袍袖獵獵作響,本是束成婦人髻的烏發(fā)散落在瘦削的肩膀上。

  柳月英雙目通紅,幾欲泣血,披頭散發(fā)仿佛走火入魔的瘋子,單手持劍朝梁意之狠狠刺去。

  梁意之一手拽緊柳珩,一手亮出君子劍。

  “錚——”君子劍如一道白虹撞偏柳月英手中的月華劍。

  梁意之趁勢躍上另一座三五丈高的怪石。

  柳月英緊追不舍,短短幾息便使出六十四招歸一劍法,罡風赫赫,掀起數(shù)丈飛沙走石。

  歸一劍法本已大成的梁意之愣是被不顧惜性命的柳月英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終于,梁意之躲閃不耐,將柳珩隨手扔至一矮石上,持劍劈向柳月英。

  未料柳月英先前早已將心中怒意發(fā)泄一空,重新冷靜的柳月英借由與梁意之的對決,尋找救出柳珩的時機。

  是故,梁意之持劍劈向柳月英的剎那,柳月英竭力沖向柳珩,順道反手揮出月華劍,挑偏梁意之劈下的劍鋒。

  “柳月英!”梁意之察覺柳月英意圖,頓時轉(zhuǎn)換劍招,化下劈為前刺,“你敢——”

  在場眾人眼見柳月英即將救下柳珩,情不自禁地屏息以待。

  不料,愣在原地的柳珩不知是懼怕還是其他原因,竟輕輕伸手將湊到近前的柳月英推向后方。

  “噗——”過于震驚的柳月英來不及反應,便被梁意之從身后刺穿心口。

  “為……什么……”柳月英驀地噴出一口鮮血,深受打擊之下,滿頭保養(yǎng)得當?shù)臑醢l(fā)一息之間蒼白如雪。

  流云扇、子夜傘與急急趕到山巔的杜潘、花常卿皆愣怔當場。

  旋即被梁意之的獰笑驚醒:“哈哈哈哈哈哈!柳月英,任憑你如何想殺老夫,老天爺還是站在老夫這邊!你只能不瞑目的死在你兒子手中——”

  “錚!”短促的兵器相擊聲打斷梁意之的自鳴得意。

  梁意之循聲望去,只見折扇回旋飛入流云扇掌心。

  “梁、意、之?!绷髟粕葮O力壓制住滿腔怒火,一字一頓道,“在下前來領(lǐng)教一番天墉城主的武功,請——”

  說是請,流云扇卻未給梁意之拒絕的機會,話落已如離弦之箭瞬移到梁意之背后。

  梁意之匆匆反手,舉劍擋下玄鐵扇骨。

  流云扇一擊未中,迅速起手朝梁意之枕骨拍出一掌。

  梁意之早已預料,立時矮身躲過流云扇一掌,旋即抬肘擊打流云扇露出的腹部空門。

  流云扇雖未料到梁意之的招式,卻反應敏捷的扭轉(zhuǎn)腰腹,避開梁意之狠辣一擊。

  梁意之與流云扇戰(zhàn)得正酣,杜潘與花常卿緊盯二人,未注意到不遠處柳珩正雙膝跪地,半抱起柳月英逐漸冷去的尸體,面容痛苦扭曲。

  唯獨子夜傘不經(jīng)意地瞥到柳珩微動的嘴唇,辨認出柳珩欲言無聲的默語——

  “梁意之將兒困在山腹,卻贈予柳家劍法修煉。而娘既不愿與兒離開天墉城,亦不忍與兒聯(lián)手鏟除梁意之,甚至暗中探望時阻止兒修煉武功……兒只能先送娘去奈何橋……”

  柳珩闔上柳月英怒睜的雙目,緩緩起身,犀利尖銳的目光直刺梁意之背心。

  梁意之似有所感,兀地扭頭,注意到不知何時立在柳月英尸體旁的柳珩。

  梁意之當即施展輕功躍回柳珩身側(cè),重新抓住柳珩脖頸擋在身前,陰冷狠厲道:“呵,若非天刑衛(wèi)中有人背叛老夫,你們早已葬身老夫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之中!”

  杜潘立刻怒斥反駁:“梁意之!你死到臨頭仍不悔改,甚至故意殺死柳月英老夫人,本官今日便要在諸位江湖俠士的見證下生擒你這惡賊!”

  “憑你?”梁意之不屑地嗤笑,“杜大人有閑工夫放狠話,不如給自己提前置備一副棺材——”

  梁意之話音未落,杜潘與花常卿突然同時扔出令牌和剖尸刀,兵分兩路襲向梁意之。

  流云扇與子夜傘緊隨其后,堵住其余空門,以防梁意之逃走。

  “好!好個正道人士,朝廷命官!”梁意之神情譏諷,“竟是比梁某更曉得以多欺少!”

  杜潘義正辭嚴道:“對付惡賊自然需要非常手段?!?p>  然而,雙方這次尚未來得及交手,便聽到乒乒乓乓連續(xù)的兵刃撞擊聲,一道黑影橫空而來,攔下襲向梁意之的令牌、剖尸刀、折扇、長傘,在梁意之身前落定——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天刑衛(wèi)首領(lǐng)。

  “天刑來遲,請城主責罰?!碧煨屉p手抱拳,在梁意之面前半彎下腰,一身黑衣布滿塵土以及刀劍割破的鮮紅傷口,顯然是從一眾江湖俠士的刀劍下殺出一條血路,趕來天極峰山巔。

  梁意之神情復雜地輕拍天刑臂膀,似是在謀劃如何利用天刑的武功重新奪回天墉城,殺死來到天墉城的江湖俠士與朝廷命官。

  豈料下一刻,梁意之將內(nèi)力灌入掌心,狠狠拍向天刑。

  天刑似有所料,瞬間后撤,將將避過梁意之猝不及防的一擊。

  同一時刻,梁意之攜帶柳珩向后飛出十來丈,落在一古剎模樣的怪石上。

  “天刑衛(wèi)皆是被馴化的愚蠢家畜,老夫的第一命令是守住天墉城,不放過任何一位江湖俠士,天刑衛(wèi)便只會死守天墉城,可做不到主動前來尋找老夫?!绷阂庵畠?nèi)心頗為凝重,“更不會主動躲開老夫的攻擊?!?p>  天刑見梁意之已經(jīng)懷疑到此等地步,索性不再隱瞞,抬手撕去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剛毅俊朗的相貌。

  “韓靖?!”梁意之悚然一驚,雙手情不自禁地攥緊。

  霎時,柳珩的臉色因呼吸困難而漲紅發(fā)紫。

  流云扇不得不提醒梁意之:“梁城主,莫非你要把最后的救命稻草捏死?”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的走狗韓侍衛(wèi)都已經(jīng)親自來到天墉城,老夫今日哪還能有命離開?”梁意之愈發(fā)收攏手掌,似是要同歸于盡。

  “老夫早該料到的,狗皇帝連結(jié)拜兄弟都能趕盡殺絕,何況曾經(jīng)的馬前卒?!绷阂庵剖鞘艿降拇驌籼?,竟是在此等緊要關(guān)頭自言自語起來,“韓靖啊韓靖,若是今日你沒將老夫的項上人頭取下,天墉城外靜候狼煙的千騎士兵必會攻進城內(nèi)吧?!?p>  梁意之怕得當然不是哪一位武林高手,畢竟一個人總有懈怠或者露出破綻時。

  梁意之懼怕的實則是朝廷大軍,應該說每個江湖人都不愿與朝廷軍隊碰上。

  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狗皇帝當真想殺死梁意之,無論他改換何種身份,逃到天涯海角,狗皇帝也能將他逮捕。

  許是韓靖不善言辭,竟未反駁梁意之口中狗皇帝的稱呼,而是直言斥責梁意之:“天墉城乃圣上交與你代為管理,你中飽私囊,妄想追查梁美人下落,圣上自然容不得你放肆?!?p>  “哈哈哈哈哈!好笑!”梁意之怒極而笑,“狗皇帝不讓梁某覬覦梁美人,自己卻做得出謀殺結(jié)拜大哥強占嫂嫂之舉,當真令梁某大開眼界!”

  昔年,當今圣上結(jié)拜大哥曾是以武入道的天下第一劍客,而劍客的妻子便是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的梁美人。

  坊間傳聞,當今圣上愛慕梁美人卻求而不得,一怒之下派朝廷大軍圍剿天下第一劍客,致使天下第一劍客葬身漫天箭雨之中,梁美人不知所蹤。

  當然,坊間傳聞流云扇是不信的,至于杜潘與花常卿等混跡在廟堂里的天一閣之人,亦不大清楚天下第一劍客的死亡真相。

  韓靖在當今圣上面前辦事,向來知道哪種話該說,哪種事該當啞巴聾子,故而專心正事道:“梁意之,朝廷刑部的手段你應當知道。放過柳珩,韓某給你個痛快。”

  “痛快?”梁意之不置可否,“據(jù)說韓侍衛(wèi)的快刀世間罕見,敵人被一刀斬斷頭顱之后,眼珠仍能轉(zhuǎn)動,頭顱仍能思考……”

  子夜傘厭煩地打斷梁意之的絮叨:“是與不是,梁城主親自驗證一番不就知道哩?眼下說些有的沒的,莫非是在拖延時間?”

  梁意之猛然住嘴,陰森的目光徘徊在子夜傘與韓靖之間。

  須臾,梁意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子夜傘竟然與韓侍衛(wèi)相識,難怪韓侍衛(wèi)偽裝地天刑幾乎毫無破綻……此局梁某輸?shù)貌辉??!?p>  流云扇聞言,詫異地挑眉望向子夜傘,杜潘與花常卿亦是一副未有料到的神情。

  梁意之趁眾人若有所思之際,倏爾一掌拍在柳珩后心,一把將柳珩拋到幾丈之外的怪石上。

  柳珩渾身抽搐,驀地噴出滿口鮮血,幾欲昏死。

  “你——”杜潘氣得說不出話來。

  韓靖沉默地施展輕功朝柳珩飛去,花常卿見狀緊隨其后,欲拿丹藥給柳珩吊命。

  “老夫如何?”梁意之交出柳珩之后也不慌張,悠哉游哉道,“老夫可是按照韓侍衛(wèi)所言將柳珩交與你們?!?p>  流云扇無奈地搖頭嘆息:“梁城主真是會鉆空子啊?!?p>  “呵?!绷阂庵虿贿h處距柳珩幾步開外的韓靖與花常卿,奇怪的出言提醒,“莫怪梁某疑心重,柳珩可是被梁某教導長大,你們不怕他裝死以便殺掉你們?”

  韓靖與花常卿聞言情不自禁地駐足。

  花常卿既懷疑梁意之說假話拖延時間,又擔心柳珩確實聽從梁意之的命令,正暗中準備殺招,一時間臉色幾變。

  韓靖沉默地凝視柳珩片刻,見他確實快氣絕身亡的模樣,方重新走向柳珩。

  不過,以防萬一,韓靖囑咐花常卿退到杜潘身旁。

  天一閣雖然是朝廷管理江湖的衙門,但仍然不比御前侍衛(wèi)得天子青睞,且花常卿的武功確實不如韓靖,故而花常卿順從地轉(zhuǎn)頭離去。

  恰在此時,異變橫生——

  山崩地裂,揚起漫天飛沙走石。轟隆隆爆炸響徹四面八方,引燃的火焰直沖云霄。

  流云扇與子夜傘察覺到山體異動的瞬間便施展輕功離開天極峰,順道一左一右拽住杜潘的官服,將他一起帶走。

  不遠處的韓靖面沉如水,明知梁意之恐要逃跑,卻不得不先救花常卿與柳珩,任由梁意之離去。

  然而,韓靖左手抓住花常卿臂膀,右手伸向柳珩時,卻驀然抓空。

  隨即耳畔傳來梁意之的呼喝:“珩兒,隨老夫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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