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扇未及時回應幽泉獄主的自夸之詞。只因流云扇正震驚于幽泉獄主手中的細長小竹管——
這根細長小竹管分明與子夜傘在牽絲鎮(zhèn)時贈予十三皇子的迷煙竹筒一模一樣!
“子夜姑娘?!”流云扇越想越難以置信,以至于一時之間未按捺住心底的驚呼,脫口而出。
流云扇的一聲驚呼,不僅引來韓靖與屠子都的注目,也惹得寒泉獄主與陰泉獄主狐疑地望向幽泉獄主。
“本官早覺得同僚可疑!哪里有不敢使出武功與敵人廝殺的宗師境獄主?原來早已被子夜傘替換?!?p> “江湖盛傳,子夜傘的易容術乃是大梁三絕之一,難怪本官瞧不出同僚的異樣?!?p> 被寒泉獄主和陰泉獄主一番怪里怪氣的嘲諷而氣到有口難辯的幽泉獄主,又怒又急,臉色瞬間漲紅。
可惜,幽泉獄主臉上被色彩涂抹成斑斕的模樣,配上紅彤彤的面龐,活像是在猴屁股上作畫。令寒泉獄主與陰泉獄主無法感受他的怒意,反而紛紛譏笑出聲。
“血口噴人!欺人太甚!本官的武功是要藏起來擒住伊寒蠱師的。哪像二位同僚尚且不知道誰是真正的伊寒蠱師,便朝本官潑臟水?!?p> 趁幽泉獄主忙于辯解之際,流云扇施展輕功飛向屠子都,揮舞折扇使出招式月出天山,幾息間便將趴在屠子都內力外化的金鐘罩上的吸血蝙蝠劈死大半。
屠子都與陰泉獄主同時反應過來——
“庖丁解牛!”屠子都當即大喝一聲以庖廚施展的技藝而命名的刀法,瞬息之間橫砍豎劈出數(shù)百刀,內勁隨刀鋒揮出,化作千百道氣勁,斬向流云扇未殺死的剩余吸血蝙蝠。
陰泉獄主亦從擠兌幽泉獄主中回過神,趁亂施展移形換影之術,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息之后,陰泉獄主融入粘附在金剛圈外的吸血蝙蝠之中。袖刀自陰泉獄主的臂彎滑落至掌心,狠厲地刺向屠子都。
屠子都仿佛唯恐陰泉獄主一擊不成轉而逃跑般,竟然使出陽極轉陰的功法,將宛如金剛圈的外化內勁轉變?yōu)槿缌髟粕纫话阗N附在身體表面的金絲軟甲。
因著慣力存在,陰泉獄主霎時朝前一撲,正撲到屠子都近前。掌心袖刀戳在屠子都內力化作的金絲軟甲上,未捅到屠子都體內。
陰泉獄主相當珍惜性命,見一擊不成,當即欲轉身逃走。
豈料屠子都早有準備,先一步拽住陰泉獄主持刀的左手,阻止陰泉獄主逃走之舉。隨即屠子都橫刀一砍,欲將陰泉獄主攔腰截斷。
陰泉獄主見狀,立刻以空出的右手化作鷹爪,內勁幾乎全部附著在右掌心,險之又險地抓住橫到腰側的白刃。
“啪!”不待陰泉獄主稍松口氣,屠子都便驟然松開拽住陰泉獄主的右掌,旋即以空出的右掌拍在陰泉獄主左側腰腹。
因著陰泉獄主已將周身經脈里的大部分內力匯聚在右掌,以抵擋屠子都的刀鋒,以至于游走在陰泉獄主左半邊身子的內勁未能擋住屠子都的掌力。
骨裂的脆響與腰腹部的痛楚令陰泉獄主的面容極度扭曲。在陰泉獄主注意到屠子都原本拽住他的右手已經松開時,當即施展移形換影之術,后撤至幽泉獄主所在的橫梁之上。
許是未料到會被重傷,陰泉獄主的臉上露出不豫之色。他一手按壓在左側腰腹部的傷處,另一手三五下點住身上止痛的穴道。
幽泉獄主見狀,不僅不擔憂屠子都在殺掉陰泉獄主之后會把大刀指向他自己,反而幸災樂禍地嘲笑道:“同僚先前不是污蔑本官乃是伊寒蠱師假扮?依本官之見,堂堂宗師境高手敵不過初入宗師、境界尚不穩(wěn)定的江湖新人,方是伊寒蠱師假扮吧?”
陰泉獄主傷痛在身,胸腔里積壓著怒火,聞言沒好氣地嗆聲:“子都壯士的刀法已臻化境。若是同僚不信本官的說辭,不妨親自與子都壯士搏殺一番。”
幽泉獄主可不管甚么化境不化境。幽泉獄主知道方才自己被寒泉獄主與陰泉獄主嘲諷的多難堪,眼下便多想加倍奉還與二人。
恰在此時,失去毒霧這一能夠凝聚成水作為助力的寒泉獄主,被韓靖反擊得連連后退。
幾番纏斗之后,實在抵擋不住韓靖攻勢的寒泉獄主,也施展輕功退到幽泉獄主的另一側。
“啥宗師境獄主?”屠子都扛刀在肩,連連大笑,輕蔑鄙夷道,“連俺都打不過,還敢自夸宗師境獄主?呸!”
嫌棄完三位獄主,屠子都仍舊不得勁兒,又數(shù)落起流云扇:“俺當初在密道里瞧你四處躲藏的模樣,以為宗師境獄主多可怕!誰料連俺都打不過!真搞不明白你有想嘛玩意兒的功夫,咋不硬碰硬打他仨一場!”
流云扇當初躲避獄主的追蹤,一則確實是因為獄主人數(shù)眾多,不似如今被第一公子殺得只余三位獄主。二則流云扇確實打得隱藏實力的主意,好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xiàn)在此地的第一公子。
是故,流云扇略顯心虛地撫摸鼻梁,歉意道:“屠壯士便當在下不嗜好殺戮吧?!?p> 幽泉獄主為替自己出氣,此刻竟然不顧流云扇與屠子都瞧不起三位獄主武功實力的言談,轉而附和屠子都剛剛的說辭,鄙夷寒泉獄主:“同僚連狗皇帝的走狗都打不過,也好意思污蔑本官是伊寒蠱師假扮?好歹本官是堂堂正正以毒殺人?!?p> 寒泉獄主不服氣地反駁:“同僚難道是在說笑話?本官亦是堂堂正正以水流殺人。真要說隱藏實力,難道不是旁的同僚?”
陰泉獄主氣息雖然微弱,語氣卻相當強勢:“呵呵。本官與子都壯士殊死搏斗之際,二位同僚怕不是在坐收漁利?”
眼瞅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又要爭執(zhí)起來,流云扇急忙打斷:“三位獄主請聽在下一言——”
流云扇的聲音成功令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只是如此咄咄逼人的目光,令流云扇險些忘記自己涌到嘴邊的話。
流云扇深吸口氣,按捺住腦海里雜七雜八的思緒,略顯恭敬地開口:“三位獄主不是彼此懷疑誰是伊寒蠱師假扮?其實,在下可助三位尋出伊寒蠱師假扮的獄主?!?p> 寒泉獄主狐疑地望向流云扇:“本官要殺你,你會如此好心的助本官查明真相?莫要說笑哩!”
流云扇坦然承認他的謀算:“只需幽泉獄主給在下解個簡單的困惑作為交換條件即可?!?p> 陰泉獄主聞言,目光在流云扇與幽泉獄主之間徘徊:“你是真得已經知道誰是真正的伊寒蠱師假扮?還是妄想欺騙本官,令本官與同僚反目成仇,互相殘殺?”
不待流云扇回答,屠子都沒好氣地插嘴道:“說得好像你們現(xiàn)在不是互相殘殺似的!”
流云扇聞言啞然失笑。旋即想起正事,趕緊把屠子都的言辭拋之腦后,雙手抱拳道:“在下神斷之名,好歹江湖人都有所耳聞。豈敢以自己的名聲換取一則無關緊要的消息?”
幽泉獄主陰惻惻盯一眼流云扇,威脅之意溢于言表:“你最好說到做到?!?p> 流云扇甩開折扇,輕搖三兩下,倏然成竹在胸地拋出一則推斷:“既然三位獄主不見兔子不撒鷹,便由在下先指出一個小小的破綻吧?!?p> 流云扇的目光緩緩掃過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繼而斬釘截鐵道:“幽泉獄主的看家本領,除卻毒之外,應當還有蠱?!?p> “只是幽泉獄主擔憂,其他二位獄主懷疑你是伊寒蠱師假扮,故而未使出蠱術?!?p> “至于幽泉獄主行動間慢吞吞,因為你尚且不習慣隱藏爛熟于心的蠱術?!绷髟粕群蠑n折扇,明知故問,“不知在下的推斷可對?”
縱使幽泉獄主滿臉涂抹烏七八糟的顏料,無論是流云扇、韓靖、屠子都,還是寒泉獄主與陰泉獄主,都瞧得清楚幽泉獄主乍然變色的面容。
寒泉獄主當即質問幽泉獄主:“原來同僚會施展蠱術。藏得倒是深!想必同僚便是一直假扮獄主的伊寒蠱師!”
陰泉獄主不甘落后的污蔑幽泉獄主:“本官的推斷哪可能出錯?若非同僚不與本官聯(lián)手,殺死假扮獄主的伊寒蠱師,本官哪會身受重傷?”
“說得倒是好聽!”幽泉獄主怒極反笑,像是突然間變得聰慧一般,借由流云扇話中的隱含之意,為自己辯駁,“流云少俠只是說本官擅長蠱術,可沒指認本官是伊寒蠱師假扮!二位同僚如此心急火燎的想抓住本官,不是心虛又是甚么?伊寒蠱師假扮的獄主定然在二位同僚之間!”
幽泉獄主反駁完寒泉獄主與陰泉獄主尚不算完,轉而看向流云扇,勒令流云扇趕緊道出想要交換的真相:“流云少俠勿要再說廢話!直接說出想交換的條件便是。但凡本官知道,都能說與你!”
流云扇清楚寒泉獄主與陰泉獄主話未說完,仍想與幽泉獄主爭執(zhí),頓時顧不得安撫三位獄主的情緒,搶先道出疑惑:“煩請幽泉獄主告知在下,盛裝毒藥的竹筒與子夜傘之間的關系。”
幽泉獄主恍然大悟:“本官道是甚么難解的疑惑,原是詢問竹筒的來歷——此竹筒乃是與公子相識的墨家專門制給我等分裝藥物的。”
流云扇聞言,情不自禁地嘆道:“子夜傘亦是第一公子的相識人?!?p> 幽泉獄主將流云扇的自說自話當作詢問。未免流云扇再次將矛頭對準他一人,幽泉獄主坦然道:“公子的知交遍布天下。雖然本官不清楚子夜傘與公子是否相識,但是流云少俠若當真見過與本官手中的竹筒相同之物,那么毋須懷疑,確是出自墨家?!?p> 流云扇啞然失笑,似是在嘲諷自己終日打雁竟然被雁啄眼。
幽泉獄主可不管流云扇有的沒的情緒,見流云扇的疑惑已經解開,立刻要求流云扇指認真正假扮獄主的伊寒蠱師。
流云扇正欲開口點明真相,自剛剛起便一直沉默不言地立在流云扇背后的韓靖,忽然將刀架在流云扇頸側。
流云扇微微錯愕,回過神之后好言詢問:“韓靖大人此舉何意?”
韓靖簡短地表述歉意:“流云少俠,得罪了?!?p> “嘿!這是干嘛?!”屠子都大為震驚,頓時將大刀架在韓靖的頸側,以此威脅韓靖,“你若是想換回同伙的尸體,一早傳音入密與流云兄,何必以刀威脅?”
韓靖當然想傳音入密與流云扇??上Я髟粕日f話太急,韓靖尚未傳音入密,流云扇便道出只需交換一個小條件的要求。
若是韓靖再傳音入密與流云扇,令流云扇出爾反爾惹怒三位獄主,未免得不償失。
于是,韓靖只得出此下策。
韓靖縱使刀在頸側,也渾然不懼:“屠壯士出刀也無妨。韓某一條命換流云少俠一條命以及三位獄主的性命,如何想都不是虧本買賣?!?p> 屠子都聞言,沒好氣地放下架在韓靖頸側的大刀:“嘁?!?p> 韓靖見狀,重新望向三位獄主,威脅道:“若是寒泉獄主、陰泉獄主、幽泉獄主想讓流云少俠指認假扮獄主的伊寒蠱師,便交出阿九的尸體。否則——”
韓靖話未說盡,留出余地給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盡情想象。
寒泉獄主氣道:“你莫以為拿第一公子壓本官,本官便會怕你!”
陰泉獄主同樣擲地有聲地否決韓靖提出的要求:“勿要鬧笑話。流云少俠的輕功也是你能攔得住的?”
幽泉獄主興許當真不是伊寒蠱師假扮,此刻竟然不與寒泉獄主、陰泉獄主一道拒絕韓靖,反而煽風點火道:“本官的二位同僚瞧不起韓靖刺客,韓靖刺客不做出些甚么,以展示一番武功的威力?”
趕在韓靖真拿自己試刀之前,流云扇搶先道:“既然寒泉獄主與陰泉獄主認為在下的推斷無關緊要,在下不如再道出一則小事?”
韓靖冷言命令:“說?!?p> 流云扇將視線投向陰泉獄主:“陰泉獄主分明未被屠子都打斷骨頭,何必裝地如此像模像樣?”
幽泉獄主似是看到同類一般,忽然欣喜怪笑:“原來同僚也是在裝模作樣,隱藏實力,以便應對公子時尚有逃跑之力。”
流云扇不待陰泉獄主反駁甚么,率先否決幽泉獄主的推斷:“非也。陰泉獄主只是因為身形過于惹眼,故而需要在身側和腳底捆綁一些木棍?!?p> “屠壯士的右掌確實拍打到陰泉獄主的左側腰腹,但是被陰泉獄主綁在腰間的木棍卸掉部分力道?!绷髟粕纫庥兴傅赝蜿幦z主的腰腹與腳底。
屠子都恍然大悟地驚吼:“難怪俺拍過去感覺硬邦兒的很,還以為他練過硬氣功嘞!”
立在一旁圍觀的寒泉獄主趁陰泉獄主思緒混亂之際,忽然發(fā)難,單手五指攏起作掌刀,朝陰泉獄主的小腿邊劃出一道罡風。
陰泉獄主阻擋不及,瞬間被罡風砍斷腳底一尺長的木制高蹺!
寒泉獄主火上澆油的譏諷:“好矮!莫非同僚出自小人國?”
原來去掉一尺高蹺的陰泉獄主不足六尺高!
陰泉獄主反唇相譏:“本官雖矮,卻比黑炭同僚好上不知凡幾?!?p> 幽泉獄主似是與同樣被流云扇拆穿偽裝的陰泉獄主惺惺相惜,竟然幫他嗆聲:“本官與矮子同僚皆是因私事而偽裝,唯獨黑炭同僚未被流云少俠道出破綻,想必黑炭同僚便是伊寒蠱師假扮?!?p> 幽泉獄主一面說一面注視流云扇,瞅到流云扇先是搖頭,繼而頷首,不知是何意思,遂訊問道:“流云少俠有何高見?”
流云扇看似自謙實則暗藏威脅:“在下只是想提醒三位獄主,若是想知道誰是伊寒蠱師假扮,只需交出阿九姑娘的尸體即可?!?p> 寒泉獄主聞言不由得嗤笑一聲:“呵!你這人質當?shù)玫故菚娼壏丝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