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雙方來去五十余合,未分輸贏勝負,傅少峰漸感焦躁,心道:“我若有兵刃在手,何至會跟他們糾纏這么久,那邊單彪半天不見動靜,不知又在打什么壞主意!還有小蘭現(xiàn)在怎么樣了?倘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一想到妻子不禁更是心煩意亂。
然而他急對面三人卻更急,三人均想:“這些年來我們巨鯤幫威名昭著,武林中人有幾個敢正眼看過來的?眼下合我們三人之力竟奈何不了這么一個細作!傳揚出去這張臉還有放的地方嗎?罷了,今日叫單彪那廝在一旁看笑話了!”
堪堪戰(zhàn)至八十回合,傅少峰兀自面不改色,反觀對方三人卻喘息漸重,額頭也出現(xiàn)汗珠,三人咬牙強撐,但只覺傅少峰的攻勢越來越強,身法越轉越快,整個節(jié)奏都落入對方掌控之中。
正在此時,忽一人急匆匆奔進大廳,單彪一瞧,來人名叫黃征,在幫中位居九煞之列,本來在揚州分舵理事,此次被上官元野抽調出來援助徐州,結果半途遇伏,仗著身手敏捷逃過一厄,后來也一起來到黑水寨,此時就見他慌慌張張的跑進大廳,對場上的交鋒望也不望一眼,徑直奔到單彪面前,急道:“單總管,寨外出現(xiàn)大批陌生人,一個個身攜兵刃,直奔我們黑水寨而來!”
單彪聞言一驚非小,失聲道:“這一定是聯(lián)盟鏢局的人,竟然這么快就開始了......他們現(xiàn)在到了哪里?”
黃征道:“已經(jīng)距寨門不足里許了。”
單彪怒道:“混蛋,兵臨城下才來通報,你們都是死人不成?”
黃征道:“有什么辦法?這批人化裝成普通商販,慢慢匯聚在距城寨周圍,突然一齊涌過來,怎么防得了呢?”
單彪微一沉吟,遂道:“傳我的命令,所有弓箭手全部就位,只要對方再敢逼近就開弓放箭,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們攻入寨門!”
黃征道:“可是外面還有不少我們自己的弟兄!”
單彪道:“管不了了,倘若叫他們攻破寨門,咱們一個也別想活,快去!”
見單彪死令已下,黃征也不敢多言,轉身傳令而去。
眼見場上兀自酣斗不休,此時的單彪再無心情看戲,雙手舉起,啪啪啪連擊三下,喝道:“都住手!”
此言一出,三絕搶先跳出圈外,在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牛喘起來。傅少峰臉上也微微有些見紅,轉頭望著單彪道:“單先生,你有話說?”
單彪陰惻惻的一笑,說道:“傅大俠!閣下武功高強,單某心服口服,華天雄有你這等人才相助,我等輸了也無話可說,但君子斗智不斗力,你往那邊看!”說著向旁邊一指,傅少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不知何時,大廳的一側站著男女二人,那男的正用一柄短刀橫在女子頸側,傅少峰只一眼登時臉色大變,失聲道:“小蘭.........”
那女子正是關小蘭,此時雖被人制住,但并無慌亂之色,看著眼前的傅少峰,面帶歉意地道:“少峰,對不起,我太沒用了?!?p> 傅少峰心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正想開口安慰妻子幾句,忽然發(fā)現(xiàn)那個挾持關小蘭的非是旁人,正是黑狗李四,此時李四的臉上不露任何表情,只有意無意的朝自己眨了幾眼。
傅少峰心中登時一寬,當下略一沉吟,抬頭對單彪道:“單先生,你我各為其主,并無私怨,今日愚夫婦落在你手,無話可說,但正所謂盜亦有道,傅某也一直敬閣下是條漢子,此刻你拿拙荊做人質,以此來要挾傅某,這等卑劣的行徑傳揚出去,不怕有損九頭蛟的名聲嗎?”
單彪聞言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紅,他倒非是良心不安,而是眼下他確已黔驢技窮,逼不得已才行此下策,這對于一向自負的單彪來說,既是無奈又感無顏。但此刻形勢危急,也顧不上這許多了,當下牙關一咬,惡狠狠地道:“姓傅的,你少來這一套,單某從來就不懂什么王化德行,我只知道無毒不丈夫,現(xiàn)在你老婆在我們手上,識相的就乖乖讓我們拿繩子將你捆上,否則的話,你就準備給你老婆收尸吧!來人!”話一出口,門外立時涌進一伙人來,將傅少峰團團圍?。「瞪俜逖酃庖粧?,發(fā)現(xiàn)來的竟然是遼東五虎,原來這五人自打離開招賢館后,便一路趕到徐州來投奔單彪,后來聽說華天雄兵發(fā)徐州,嚇得魂不附體,他們知道旁人還則罷了,自己弟兄可是罪魁禍首,一旦對方攻破寨門,首先便會拿自己五人開刀。這些日子以來,五個人躲在黑水寨中惶惶不可終日,有心遠走高飛另尋他處,但江湖之大,誰還能比巨鯤幫這棵大樹更可倚靠?
單彪看著五人暗自搖頭,開導他們與其窩囊的等死,不如索性放手一拼。于是五人今日奉命埋伏在大廳門外,聽到單彪命令一下,立時拿著早已備好的捆繩,呼啦一下圍了上來,準備將傅少峰當場拿下。
傅少峰哪里將他們幾人放在眼里,站在中間昂然而立,笑面虎曹義剛要動手,迎面看見傅少峰雙目一瞪,神光閃處如燈似電,登時心中一震:“我老師單彪是我見過最強的高手,眼神似都不及他厲害,我制得住他嗎?”
舉凡練武之人,尤其是內功練至一定境界時,二目都可精光外射,直迫敵魂,曹義見對方修為如此之高,倘若一個不對猝然發(fā)作,自己實難消受!心念于此,一時間心中打鼓,猶豫著不敢上前。
那邊單彪不明所以,見曹義站在那踟躕不決的樣子,不由得火往上撞,大吼道:“曹義,都什么時候了,你他媽還在猶豫什么!”
此時曹義在傅少峰的逼視下心膽已寒,遂轉頭對旁邊的巡山虎楊遠,道:“四哥,要不......你去捆他吧!”
楊遠知道曹義素來為人促狹,當即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繩子在你手上,為何要我去捆?”
曹義眼珠一轉,忽地雙手捂腹,叫道:“不好,我肚子怎么這樣痛?我要拉屎!”
楊遠大怒道:“你裝什么蒜!”
便在此時,就聽遠處一陣大亂,喊殺聲、馬嘶聲、奔跑聲、兵刃撞擊聲,百聲交雜,此起彼伏,單彪心中一沉,知道寨門已岌岌可危,眼見那邊遼東五虎還在你推我諉,直氣得三尸神暴跳!頓足道:“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事情毀就毀在你們這些廢物身上!都給老子滾!”
見單彪動了真火,遼東五虎個個駭然失色,佇在那大氣都不敢出。
單彪身形一閃欺至關小蘭近前,袖中伸出一把匕首,比在關小蘭胸前,朝傅少峰喝道:“姓傅的,你若不想見你老婆受傷,現(xiàn)在就給我自斷雙手!”
未等傅少峰答話,就聽大廳外一個聲音朗笑道:“單先生好大的火氣,有什么事情大家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談談嗎?”
眾人聞聲齊望,只見廳門處正有三人并排而入。左首邊是個年輕的男子,清癯的臉上一派輕松,似乎再大的事情在他面前也不足一哂;右首邊是個雙十上下的妙齡女郎,一張端麗脫俗的俏臉,杏目含波,柳眉似黛,然顧盼之間卻隱有一股懾人的煞氣,令人一望之下便不寒而栗。正中間則是一個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漢,輕袍緩帶,面如重棗,舉手投足間一股王者的威儀不顯自彰。方才開口的便是此人。
此三人一露面,遼東五虎立時倒退數(shù)步,蔣鵬指著三人,顫聲道:“他們......華天雄......李樂山......”單彪聞言登感眼前一暗,饒是老辣如他,此時亦有些不知所措。
華天雄望著對面的單彪,微微一笑,拱手道:“單先生請了,在下華夏鏢局華天雄!”
單彪性本桀驁,此時雖大勢已去,但強敵面前卻也不愿示弱,他很快沉穩(wěn)下來,同樣抱拳回禮道:“久聞華總盟主威名,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單某幸會了!”
華天雄道:“不敢!區(qū)區(qū)薄名,不過是道上朋友抬愛罷了,華某不才,這里有幾句話想同單先生談談,不知閣下可否賞臉?”
“在下洗耳恭聽!”
“此番華某之所以與貴幫開戰(zhàn),原因嘛大家心照不宣,既然貴方欺人在先,華某也只有奉陪到底,目前我方已相繼攻陷了貴幫兗州、揚州、淮安、杭州等多處城寨分舵。眼下這座黑水寨也是志在必得,不過華某向來公私分明,我們雙方開戰(zhàn),說到底無非是幫派間的利益爭奪,與諸位卻并無私仇,只要單先生肯放下兵刃,獻城投降,華某絕不為難閣下!”
單彪聞言當即把臉一沉,冷笑道:“嘿嘿,不愧是總盟主,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不過閣下也當看清楚,眼下盡管你們局面占優(yōu),但我們這邊的好手可也不少,況且此刻鳳凰雙刀夫婦為我方所制,你真要置自己弟兄于不顧嗎?”
此話一出,關小蘭當即接口道:“單彪,你也忒看得起我夫婦二人了!你以為華總盟主會受你的擺布嗎?”
單彪對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望著華天雄道:“華總盟主,您怎么說?”
未等華天雄開口,關小蘭搶著道:“總盟主,您不用管我們,我們自有辦法脫身!”
單彪一聲冷笑,將匕首往她臉上一比,惡狠狠地道:“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給你臉上來一刀?”
傅少峰見狀大喝道:“你敢!”
正在此時,一直沒吱聲的李樂山突然雙手舉起,朝單彪這邊一揚,單彪一見他要突施暗器,情急下本能將身子一伏,欲躲避來襲,但耳間卻未聽到任何暗器破空之聲,不禁暗叫上當,急著剛站起身,旁邊有個人早將一柄短刀貼在他脖頸上,一時間單彪臉色大變,呆呆的道:“李四,你......你......”
黑狗李四微微一笑,開口道:“總管大人,得罪了!”說著伸手將單彪的匕首繳了下來,這一下變生肘腋,巨鯤幫眾人誰也沒料到黑狗李四關鍵時會突然倒戈,一時間所有讓人都驚得張口結舌,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