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姜子牙的臨淄
晨風拂面,如水清涼。
走在路上,蘇秦感覺肩上擔子越來越重,每走一段路他就換肩膀,直到兩個肩膀都紅腫起來,一挨上去,痛得齜牙咧嘴,他低頭不讓人看見,尤其防著荊尚,生怕小師弟搶過擔子自己來挑。
真沒想到50斤重的東西,剛挑的時候還挺輕松的,但還不到七八里,就感覺自己好像在挑著兩座山在走路!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挑擔的比走路的要快了,是因為走得慢就越累。
“歇會兒,歇會兒。”張儀喘著粗氣說,他和蘇秦相視苦笑,彼此彼此,又一齊用羨慕的目光看著氣定神閑的田東,這個齊國大漢臉不紅心不跳的,好像挑的不是100斤的竹簡而是10斤重的棉花。
田東把擔子停下,也不說話,伸手就要從蘇秦和張儀的擔子里抽取幾卷竹簡放在自己擔子上,不過他的左右手被蘇張二人揪住不放,他倆齊聲道:
“田師兄,萬萬不可,你已負累甚多,怎能再添負擔?我們自己能行!”
看蘇秦和張儀神情堅決,田東憨厚笑了笑,只好作罷,又看了看他二人的扁擔,不禁啞然失笑道,“我的兩位傻師弟,你們的繩子短了,要再放長一點,這樣挑起來肩膀才不會吃力?!?p> 蘇秦和張儀抓抓后腦,笑得像兩只菜鳥,蹲下將繩放長一些,田東又在山路邊找了一疊寬大的樹葉,墊在蘇張二人的肩膀里面,感動得這兩只菜鳥眼淚汪汪。
前方的荊尚小跑過來,趁人不注意,挑起一副擔子就走,可還沒走兩步,就被繩子過長的簸箕絆了個趔趄,一屁坐倒在地,逗得三位大師兄哈哈大笑。
有這個開心果,路上不寂寞了。
……
一路披星戴月,風塵仆仆,
他們一行人來到鳳鳴村,此刻天色漸白,一路雞叫,更有犬吠,其中一只狗因為四人在它守護的門口休息了片刻,惹得它汪汪叫個不停,左右四鄰竄出幾個掄著鋤頭的老漢,嚇得蘇秦四人趕緊顛起擔子,抱頭鼠竄。
蘇秦哈哈趕路,越想越好笑。
走過拐角,張儀突然把擔子放下來,看著不遠處一戶莊院,那正是布商姜夷庸的家,他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師弟,姜伯父上次對我等關懷有加,何不向他借一輛馬車,我們趕車去都城?!?p> 這話讓田東和荊尚都頗為心動,他們一齊看向蘇秦,如果能借到車,這樣既節(jié)省時間又節(jié)省體力,可謂兩全其美。
蘇秦搖搖頭,“正因為姜伯父善待我等,無功不受祿,反而不能多去麻煩人家,以免讓他家人非議?!?p> 張儀尬笑,“師弟說的是?!?p> ……
出了鳳鳴村,沿著官道,由南再一路向北,沿途都是村莊里落,規(guī)模一個比一個大,人口也越發(fā)密集。
一路處處桑田,山清水秀,令人悅目,天色雖然沒有大亮,田里到處都是農人荷鋤耕種的情景,甚至有幾個小小牧童趴在牛背上半睡半醒憨態(tài)可掬。
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鄉(xiāng)民。
“師兄,這里屬于何處?”在休息時,蘇秦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問田東。
“這里是薛邑,是靖郭君田嬰的屬地。”田東遲疑片刻,沙啞地說道。
“田嬰?”蘇秦眼睛一亮,這名字好熟,想了片刻后終于記起來,他為什么感覺這名字比較熟了,這人本身并不是什么特別有名的人物,但他有一個兒子卻在戰(zhàn)國歷史上大大地有名,遠勝老子。
他兒子名叫田文,后世之人對他最熟悉的還是他的另一個稱謂:戰(zhàn)國四公子之首——孟嘗君!
這人據說仗義疏財極會籠絡人心,這讓蘇秦對他的人生軌跡很感興趣,希望有機會能會會這個大人物。
算算自己穿越到戰(zhàn)國快一個月了,已經見到的大人物只有區(qū)區(qū)兩個,一個是秦國未來的相國張儀,另一個是墨家未來的鋸子孟勝,還是太少了一點啊。
突然咦的一聲,差點忘了一個更大的人物,蘇秦啞然失笑,摸了摸自己鼻子,這個人就是自己,未來的六國之相!自己怎么差點把自己給忘了?
“哈哈哈哈?!彼怕暣笮ζ饋怼?p> 張儀、田東、荊尚三人一齊看著他,就像看一個白癡,好好的突然笑起來,怪嚇人的知不知道?
……
晨風徐徐,一路漸明。
一個時辰之后,在蘇秦越挑腳步越蹣跚暗暗叫苦之時,田東搖搖指向一個青灰色的城池,興奮地喊道:
“臨淄城到了!”
這一喊,眾人的肩膀突然滿血復活一般,蘇秦一馬當先走得飛快!
越近城池,蘇秦心里越發(fā)驚嘆,果然是大國氣象,東方名都!
光看城墻高度大概就有五層樓高,一旦打起仗來,敵方士兵一定會絕望得想哭,蘇秦很想立刻登上城墻去看日出。
那城墻從大門兩側延伸出去,綿延起伏,看不見盡頭,令人咋舌。
遠遠看見一群人聚在城門之下,三人荷擔走近,這才發(fā)現城門尚未打開。
“看來是我等走得太快了。”
田東看了看天色,憨厚地一笑,又補充一句,“臨淄城門每日卯時開門,晚上酉時閉門,我等正好休息片刻?!?p> ……
三人在距離城門不遠處,放下擔子,就地盤腿坐在地上。
蘇秦脫下草鞋,揉揉發(fā)酸的腳指頭,看向聚在城門口的人群,發(fā)現大多數是和自己一樣的徒步小販,只有零星幾輛馬車夾在其中,貧富對比涇渭分明。
小販們大多是進城來賣柴的樵夫、賣菜的菜農之類,大叔大媽占了不少,也有小伙小姑娘,無論男女個個粗布麻衣滿臉黧黑,但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有說有笑,日子雖卑苦活得不屈不撓。
蘇秦心里又酸又暖。
無論穿越前還是此刻,他都是來自農家子弟,所以看見他們倍感親切。
“師弟,你看城門那兩字如何?”
張儀突然開口,打斷了蘇秦的思緒,他拉拉蘇秦袖子,指向城門上方。
蘇秦抬頭眺望,這時一縷朝陽斜照,瞬間將城門匾額上那“臨淄”兩個金色大字照得陡亮。
看見這兩個字,蘇秦嘴巴半張一臉震驚!不是龍飛鳳舞寫得太好了,而是恰恰相反,這兩字張牙舞爪特別丑,簡直就像兩頭瘸腿的怪物。
蘇秦忍不住失笑。
“我就知道你會笑,你可知這兩個字是何人所寫?”張儀故意賣個關子道。
蘇秦搖搖頭,“反正不是我寫的?!?p> “這兩個字是我齊國開國之君姜太公所寫?!碧飽|在一旁沉聲道。
啊,蘇秦大吃一驚,姜太公被人譽為千古智者,沒想到字卻如此不堪。
張儀眨眨眼,又說了一句讓蘇秦驚掉下巴的話,“他老人家其實書法極好,這是他故意寫得如此丑陋?!?p> “這是為何?”蘇秦一臉懵逼。
田東一臉敬容,“是因為當年太公輔助文武二王開創(chuàng)大周天下之后,被世人過度神化,而他為了不誤導天下萬民,便故意把字寫得很丑,表明自己也只是個凡人,并非上天入地無所不能?!?p> 蘇秦沉默地低下頭,對姜子牙越發(fā)佩服起來,處于高位而不驕,這對未來的自己當引以為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