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稷下學宮大論戰(zhàn)（二）

　　比賽之前，各位選手都從師尊那里知道了賽事流程，比賽分為三場論戰(zhàn)。

　　第一輪初賽，淘汰六名選手。

　　第二輪復賽，淘汰三名選手。

　　第三輪決賽，決出冠亞季軍。

　　如果不下雨的話，每一場比賽會在一天內結束，整個比賽時間為三天。

　　在萬眾矚目中。

　　十二名學子，或緊張或凝重或輕松，依次來到托盤前，在短促的思量之后，伸手選取竹牌，分別抽取了各自對手，默默回到自己的師尊背后。

　　張儀一直不敢看，捏著竹牌，手心都是汗，相對于別人，他比任何人都緊張，想必自己對面的心上人也是一樣，他沉默地立在南匡子身后，心里念念有詞。

　　南匡子回頭沉聲問，“是誰？”

　　他語氣微微發(fā)顫，顯然不比張儀輕松，千萬別讓這小子第一輪就碰上法家鄒律川、陰陽家高逸、道家黃凱還有名家那個出了名的饒舌怪趙克，這四人都是本次比賽冠軍最熱門的人選。

　　張儀深呼吸，翻開竹牌正面，師徒倆腦袋湊上去一看，都大松一口氣。

　　竹牌后的名字是：醫(yī)家扁如云。

　　南匡子松口氣，因為沒抽到鄒律川那三個人，避免有可能提前出局的尷尬，畢竟那四人是學宮妥妥的名嘴。

　　而張儀松口氣，唯一的原因是，他沒有抽到自己的女友姜杏兒。

　　否則一開始就來個相愛相殺，那實在是太悲劇了，除她以外，抽誰他都不怕！

　　……

　　此刻翻開牌子的選手，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都快要哭了，估計抽中了那傳說中的恐怖四人組。

　　臺上臺下一片安靜。

　　因為祭酒鄒衍已經將那顆紅色蠟丸輕輕捏在手里轉動，現場所有人的眼珠子也隨著這個圓球緩緩轉動。

　　“蘇兄，你猜會是什么題？”嬴瞐輕笑著問身邊的蘇秦。

　　經過拔河那番游戲，兩人顯然親密了不少，言談間自然隨意起來。

　　蘇秦摸著下巴，沉吟道，“聽說齊王喜歡美女，莫非和美女有關？”

　　嬴瞐翻了個白眼。

　　蘇秦目眩神移，這個白眼居然那么地萬種風情，讓他搖搖欲墜。更讓他越發(fā)肯定了某一件事情。

　　不過，他打定主意，除非對方主動承認，那他絕不開口點破，就像握著的流沙，抓得太緊，反而溜得更快。

　　嬴瞐看他一副傻樣，想噗嗤一笑，但強忍住了，扭頭不去看他。

　　這時高臺之上，鄒衍對著王宮方向躬身一禮，這才雙手用力掰開蠟丸，抽出一條拇指寬的黃絹。展開看了一秒，臉上神情沒有任何波瀾，大聲宣布：

　　“各位參賽學子請聽好，大王出的初賽題目是：利和義，誰為先？”

　　別看他年近六旬，可聲音卻沒有任何老年人的氣衰之色，中氣朗朗，連樹上的蘇秦都聽得清清楚楚。

　　現場在短暫的騷動之后，又恢復了平靜，齊王這道題，確實很有水平，利和義誰為先？在諸子百家中，早已有這方面的爭論，可謂是一個焦點話題。

　　嬴瞐側臉看向蘇秦，“蘇兄，如果上臺的是你，你怎么說？”

　　蘇秦抓了抓頭發(fā)，嘿嘿笑了起來，“在下暫時沒有想好，蕭兄你呢？”

　　嬴瞐淡淡道，“我也是?！?p>　　兩人重新把視線聚焦在高臺之上。

　　……

　　按照鄒衍宣布的比賽流程，１２人分為六組，單向淘汰，每組勝者進入下一輪復賽，第一組上場的是：

　　儒家姜信VS墨家原離。

　　兩人靜靜站在高臺中央，一個臉龐清秀大袖翩翩，乃是一個俊俏書生，另一人則穿著短打褐衣，而且皮膚黝黑，活像一個剛從地里澆完大糞的農夫。

　　臺下不少人掩口而笑。

　　這兩人氣質也太迥異了吧，只第一眼，不少人都把心中那一票投給了姜杏兒，因為怎么看，他才像個讀書人嘛。

　　而墨家一向在學宮是個不折不扣的另類存在，門下弟子都是衣褐草鞋，生活簡樸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不僅時常吃不到肉，而且在學宮角落里開辟了一塊蠻大的菜地，自給自足，把朝廷的補助津貼省下來，捐給附近貧困的鄉(xiāng)民。

　　……

　　兩人首先對主席上的齊相躬身行禮，又對在座的十二位夫子行弟子禮，最后才面對面相互行同窗之禮：

　　“原師兄有禮！”

　　“姜師兄有禮！”

　　鄒衍微微一笑，“比賽開始，首先請兩位學子結合本派理論，說出自己的答案，若答案相同，那么不必相互質問，若答案不同，則要相互質問，時間各一刻鐘，比賽的勝負由在座除了兩位師尊外另外十個夫子作出評判。”

　　姜杏兒和原離點點頭。

　　“姜師兄先請?！?p>　　原離很客氣地說道，他身材削瘦，笑時嘴角異常柔和，給人柔弱的錯覺，但姜杏兒看他眼神像刀一樣劃過自己的臉龐，就是知道對方其實是外柔內剛。這樣的人較真起來往往很可怕。

　　但她不怕，因為她也是這樣的人。

　　……

　　如果說，剛站上高臺時，面對下面近萬雙黑壓壓的眼睛，姜杏兒心里有些發(fā)慌，幾次都想飛離這個地方，像鳥一樣逃回家，而此刻的她不動如山，不僅適應了這里的環(huán)境，反而有一種克刻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爹，娘，女兒做到了?！?p>　　她默默對自己說。

　　她昂首向天深吸一口氣，一股巾幗不讓須眉的豪情充盈全身！

　　姜杏兒靜靜環(huán)顧臺下同樣安靜的人群，朗聲說道，“利和義，何為先？我儒家弟子自然選擇以義為先！”

　　“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見利而忘義，乃是為人之恥?！?p>　　“我儒家一向以仁義為本，不仁不義，在家則為逆子，在學則為逆生，在朝則為逆臣，如此何以立足天地之間！”

　　她語氣擲地有聲，慷鏘有力！

　　讓臺下數百儒家弟子大聲叫好，紛紛搖手助威吶喊。

　　孟軻也是一臉溫笑。

　　為什么不選原本最得意的弟子鹿鳴上場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小子雖然基本功扎實，口才也頗為伶俐，可是偏偏他太溫柔了，缺少一種舍我其誰的霸氣！你看這姜信此刻的眼神，像要吃人咧！

　　“杏兒威武！”張儀心里嚷道，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這就是我張儀的女朋友啊！我有杏兒我自豪！

　　“這小子艷福不淺。”樹上的蘇秦嘀嘀咕咕，透著一絲羨慕嫉妒恨。

　　“你說什么？”嬴瞐低聲問。

　　蘇秦：“我說今天不會下雨吧？”

　　贏瞐抬眼看向天空，一輪驕陽似火，不禁暗道一聲，“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