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柳站在街角著迷地仰頭看著那高高翹起的屋檐上的神獸,以及那在陽光下像水面般反著光的琉璃瓦。
聽那銅鈴在冷風中顫動不時發(fā)出的一聲聲脆響,她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徑直踏上了去往好客樓的街道。
在這里土生土長這么些年,孟柳還真沒來這條街幾次,原先好客樓未建起來時她還未成婚離家,整日整年的在地里刨食,哪有機會到鎮(zhèn)上來。
好客樓建起來那年她倒是遠遠來看過一眼,也只看過那一眼,打那以后這條街就不是她這樣的人能進得去的。
也不是不讓進,可進去后,來往皆是身著綾羅綢緞,渾身珠光寶氣的商人,有時還有士兵侍從一堆的官員來此下歇,要避讓要跪拜,平民百姓哪還敢走近。
好客樓的侍衛(wèi)也個個人高馬大,但凡有人窺視,不問緣由就先抓起來盤問。
實在無法要從這里過,她連頭都不敢抬,哪有膽子打量。
也許是近年關的緣故,好客樓并不似以往那般車馬擁擠,人來人往。
孟柳看著好客樓大門越來越近,心里頓時如同揣了一只兔子一般。
她看到了大門,五進的大門,那么氣派,那么高大。
近了近了,門口的護衛(wèi)大姐已看過來了!
醒醒,孟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自己是來找申虎大姐的,不是來看景致的,可是,她該怎么說呢?
然而她剛提醒自己別失態(tài),就聽到了那好客樓門前兩個侍衛(wèi)的吆喝聲,“那邊的!你往哪看呢?”
孟柳被喝問的腦中一片空白,眼見那倆侍衛(wèi)大姐氣勢洶洶地過來,她的勇氣像是潮水一般全退去了。
“你丫頭是不是不想活了?這兒是什么地兒?是你能站這看的嗎?”
“跟她說那么多廢話干嘛,帶樓里搜身!包姐剛交代了過年要多加防范舉止可疑的人?!?p> 耳聽那兩人這般說,見后來說話的這位大姐就要伸手來抓她的衣襟,孟柳趕緊解釋道:“大姐,大姐,聽我解釋,我是來尋申虎大姐的!”
孟柳說話的功夫,那侍衛(wèi)已抓上了她的衣襟,聽到申虎兩字,猛地揪得更緊了。
“你說你來找誰啊?”
“申、申虎大姐啊?!?p> 孟柳顫聲回答道,心里亂騰騰的,不知說申虎大姐的名字有用不。
若是申虎大姐不在,她可怎么辦呢?
唉,她怎么就鬼迷心竅地就過來了呢?
不見衣襟上的手松開,孟柳心如死灰,她要倒霉了。
正當她這般想著,衣襟上的手卻松開了,那只手還幫她拍了拍揪成一團的衣襟。
“原來是找申虎大姐的啊,這位姐姐怎么稱呼?”
見眼前的兩位侍衛(wèi)大姐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變,孟柳遲遲反應不過來。
她怯怯看了一眼滿臉笑意的侍衛(wèi)大姐,勉強也擠了笑容出來,“這位大姐,能否告訴小的申虎大姐在這里嗎?我是她家里人托著來找她的?!?p> “申虎大姐在呢,你要不進去找?”
最先說話的那位侍衛(wèi)大姐開口建議道。
一聽要進去,孟柳就連連搖頭,“大姐行行好,替小的進去與申虎大姐說下,看申虎大姐怎么吩咐,小的也好回去交差?!?p> “不是我們不幫你,申虎大姐正跟脫里大姐拼酒呢,誰敢去打攪?”
這位侍衛(wèi)大姐也搖了搖頭,接著道:“要么你進去找人,要么你就在這里等吧,我們可不敢去?!?p> 這時門口有人過來,兩位侍衛(wèi)大姐留下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們有事失陪了?!本痛掖矣只亓苏T邊站著。
孟柳連忙沖著兩位大姐拱了拱手,仰頭看了眼高高的屋檐,低頭嘆了口氣離開了。
連這兩位人高馬大的大姐都不敢去打攪,她哪來的膽子去?
而且申虎大姐是在拼酒啊,沒盡興呢,怎么會回來?
見著孟柳離開,先前同她說話的兩位侍衛(wèi)忍不住閑話起來。
“哎,那申虎也真能喝,今兒是第二天了吧?還喝著呢,往那樓道里一站,順風過來的就全是酒味,嘖嘖……那酒味可真好聞……”
“再好的酒也頂不住一直喝不停歇啊,那脫里大姐已是個奇人了,沒想到這申虎也是個千杯不倒啊,難怪能入脫里的眼?!?p> “哪是只有能喝一條,你看到那申虎脖子上的傷沒?”
“怎么沒看到?當初包姐可是也跟脫里大姐過招了,三招都沒過就被鎖了喉,一連小半個月說話都不利落?!?p> “唉,也該人申虎出頭了,同樣挨了,你看看人家面不改色,話照樣說,跟脫里大姐喝酒比斗都不怵,哪像咱包姐一聽是脫里大姐就恨不得躲得遠遠的?!?p> ……
好歹確定了申虎大姐是在好客樓里,孟柳自覺也能回去交差了,買了夫郎叮囑她捎的東西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已是正午,飯正好做熟,孟柳也顧不得歇息,就先端著自家夫郎舀的飯吃了起來。
“慢點吃?!?p> 孟柳夫郎見孟柳這般著急,不由輕聲道。
“怎么著?見到申虎大姐沒?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孟柳又咽了兩口飯,才停了筷子,搖搖頭,“人沒見到,不過知道人在哪里?!?p> “你都去了,怎么不見見人,這怎么跟那小郎君說呢?”
孟柳夫郎嗔怪了句,起身端了晾好的熱水放到孟柳身邊,接著道:“你這讓我怎么跟那小郎君講?至少問一句今兒個回不回來吧?總不好讓那小郎君又空等一夜吧?”
孟柳喝了口熱水,嘆了口氣,“我也想見人啊,可申虎大姐在好客樓,那兒哪是我能進去的?那里的侍衛(wèi)大姐說申虎大姐正在拼酒,已經(jīng)喝了兩天了,她們都不敢去攪和,我又怎么敢過去?”
孟柳夫郎沉默了會,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還以為申虎大姐會改了呢,原來還是離不開酒啊。
這讓那小郎君怎么辦?
申虎大姐喝了酒已不是換了個人,簡直就是不是人,打人摔東西什么事都做啊。
這小郎君身上的傷不就是被申虎大姐打的?
這申虎大姐是怎么想的???
請了秦大娘給小郎君開藥,又是給小郎君買這買那的,不是放在心尖上了嗎?
怎么就又喝起了酒?還喝了兩天,這,還不如不回來呢,等酒醒了再回來。
他怎么跟小郎君講呢?
雖說小郎君嘴上也不說,可那眉頭緊蹙,一看便知心里也掛念著。
伺候這小郎君也這么些時候了,幾時見他如此情緒外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