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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花開自棲之

第三十三章 浮生若夢(十)

梧桐花開自棲之 挽顏然 2208 2018-09-26 23:47:54

  孟昭儀病了,從梨苑回來后就病了。

  不過三天,就已經(jīng)起不來床,體溫也燒了起來。

  楊太醫(yī)過來看后,眉頭緊皺,拉著晏非聆在偏殿里嘀嘀咕咕了半天。

  據(jù)楊太醫(yī)說,孟昭儀的脈象顯示的是著了風(fēng)寒,引起溺水后遺癥并發(fā),這才病來如山倒。

  可是按理來說,當(dāng)天她們只出門了一小會兒,還裹得嚴(yán)實,更是在雪停之后,應(yīng)該不至于如此嚴(yán)重且來勢洶洶。

  盡管楊太醫(yī)浸淫后宮多年,直覺覺得事有蹊蹺,可看起來又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檢查了所有入口的東西,沒有問題。

  一番折騰,只能認(rèn)為是著了風(fēng)寒,引發(fā)并發(fā)癥。

  可用了半個月的藥,沒有絲毫好轉(zhuǎn),反而愈發(fā)嚴(yán)重,連說話都困難了起來,一天之內(nèi)清醒的時間都少的可憐。

  第三次來到槐云殿,楊太醫(yī)神色嚴(yán)肅的替昏迷不醒的孟昭儀把脈,斟酌了許久,長須都快拔掉的時候,猶猶豫豫的開口。

  “六公主,孟昭儀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此兇猛的風(fēng)寒,老夫也生平罕見,”楊太醫(yī)長嘆一聲,目露掙扎之色,“尋常的藥方只能吊著孟昭儀的命,多續(xù)些時日,老夫早年曾得一方,卻是有些驚險,以此方可能治愈,可能加重,端看各人造化。”

  晏非聆這半個月來,一直都有些恍恍惚惚,她不能理解,為什么只是看了一次梨花,事情就成這樣了。

  她也不能理解,為什么每一次,她都要看著親人在自己面前受苦煎熬,最后……

  難道,她就不應(yīng)該奢望親情這種昂貴的東西嗎?

  看著楊太醫(yī)擔(dān)憂的目光,以及樂心啜泣的聲音,平喜畫眉欲言又止的神色。

  晏非聆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遙遠(yuǎn),好不真實。

  一副藥方,平穩(wěn)吊著,最后會死。

  一副藥方,吉兇參半,成功則吉,失敗還是死。

  可是為什么要問她?她有資格決定別人的生死嗎?她能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嗎?

  她不想做決定,她……害怕。

  害怕最后還是逃不開死亡。

  不理會身后人的呼喊,晏非聆調(diào)頭跑了出去,不管方向,只是悶頭跑著。

  跑了一會兒,晏非聆突然停下了腳步,眼睛定定的瞧著前方不遠(yuǎn)處,那個在風(fēng)中微微搖晃的秋千。

  記憶瞬間復(fù)蘇,眼前的世界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在秋千上,笑的肆意,笑的燦爛的一對人兒。

  昭儀娘親,我該怎么選擇?

  如果,如果我選錯了,你會不會怪我?

  晏非聆在風(fēng)中靜靜的站著,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fēng)聲。

  以及胸腔里淺淺卻有力的心跳聲。

  迷茫的眼神漸漸堅定,小小的面容是不同以往的堅毅。

  橫豎都是死亡,唯一的生機無論如何都要抓住。

  哪怕風(fēng)險再大,終歸還是希望。

  如果失敗,所有的罪孽她愿意背負(fù)。

  邁著沉重的步伐,晏非聆一步步走向孟昭儀的臥室。

  而此時孟昭儀的房間里,眾人還未追上晏非聆,就聽見床上傳來輕微的動靜。

  “楊太醫(yī)……”

  晏非聆回到孟昭儀房間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榻上,斜倚而坐的女子臉色微微蒼白,面容卻一如既往的明艷奪目,一雙桃花眼也依舊純凈明媚。

  “娘親?”晏非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仿佛大好的孟昭儀,有些怔仲。

  “沅沅,過來。”孟昭儀招了招手,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眉目柔和,語調(diào)微揚。

  仿佛一切如昨。

  晏非聆只覺得鼻尖一酸,眼前微微迷蒙,腳步不知不覺的向孟昭儀靠近。

  屋內(nèi)沒有其他人,楊太醫(yī),樂心,平喜畫眉都不在。

  如果不是滿室的藥味,晏非聆幾乎都要以為,之前孟昭儀的重病都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靜靜懷抱著晏非聆,孟昭儀滿足的笑著。

  “沅沅,你知道沅沅這個小名的由來嗎?沅有芷兮澧有蘭,是來自這里呢,好聽吧,當(dāng)初娘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一句話?!?p>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晏非聆抬頭看著孟昭儀如玉的下巴,若有所思。

  “沅沅,沅沅,娘親好舍不得你啊,沅沅,沅沅,娘親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恐怕要丟下你一個人了?!?p>  孟昭儀目光漸漸渙散,靠在晏非聆身上的力量越來越沉。

  “你是誰?”忽然,孟昭儀掰過晏非聆的身子,渙散的目光再次灼灼如艷陽。

  聽到這里,晏非聆睜大眼睛,渾身如墜冰窖。

  孟昭儀,知道自己不是晏非聆了?什么時候知道的?

  察覺到環(huán)抱著的身子瞬間僵硬,仿佛讀懂了意思,孟昭儀無力的扯了扯嘴角,“一直都知道,我是她的母親,十月懷胎生下她的母親?!?p>  晏非聆嘴唇微顫,找了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沙啞的厲害,“對不起……我是小六。”

  得到想要的答案,孟昭儀再次軟下了身子,目光漸漸黯淡,“小六,可不可以跟我說說你的故事?!?p>  晏非聆,不,小六輕輕點頭,回憶著已經(jīng)有些褪色的記憶,緩緩訴說著一個少女短暫的一生。

  聽完故事,滿室寂靜,孟昭儀嘴里喃喃,“小六,我們沅沅也行六呢,長得也一樣,看來你們很投緣,我們……也很投緣?!?p>  再次伸手摸了摸小六的頭,笑得格外溫柔燦爛,“小六,這兩年,我很高興做你的娘親,這些罪孽,不該你背,只是對不起,我要去陪著沅沅了,她還小?!?p>  小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心底有些抑制不住的難過。

  “小六,可不可以最后叫我一聲娘親,作為小六?!?p>  孟昭儀桃花眸彎彎,眉目如水平靜而溫和。

  哽咽著聲音,小六,鄭重的點頭,“娘親?!?p>  “嗯,我在,”孟昭儀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不舍的摩挲著小六的面容,“好好活下去,笑著活下去,作為晏非聆?!?p>  以及合眼之前的最后一句話,幾乎微不可察的一句,但她還是看懂了,她說,沅沅。

  小六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該哭還是該笑?她該笑的,她的娘親,今天剛剛有了,她該哭的,她的娘親,今天又沒有了。

  說出來也好,霸占了這個身體,她最對不起的就是孟昭儀,說出來,真的輕松了許多呢。

  她應(yīng)該笑的,以后就沒有人知道她不是晏非聆了,以后她就是堂堂正正的晏非聆了,以后她不用再小心翼翼了,以后她不用躲躲藏藏了……

  孟昭儀也可以見到她的沅沅了。

  多么好,明明她該笑的,對,她該笑的,小六如是想。

  可是,為什么胸口好悶,喉嚨像被堵住,說不出話,也喘不過氣來,為什么,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一室空寂,唯一坐著的女孩,嘴角扯著難看的笑,面上卻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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