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流浪第一天（三十二）

　　沈蘭瑜的第二個孩子出來的頗費力。

　　劉穩(wěn)婆直接把手伸入產道將孩子的胎位撥正，這個過程是極度痛苦的，雍晗將胳膊給沈蘭瑜咬著，差點沒給她咬下一塊肉來。

　　好在雍晗被劉穩(wěn)婆的這一手絕技吸引，暫時忘記了疼痛。劉穩(wěn)婆不愧是宮里的御用穩(wěn)婆，出手沉穩(wěn)、果斷利落。

　　其實徒手撥正胎位這種手法，在雍晗生活的時代也有一些產科大夫或者助產士會，但大多數(shù)都是上了年紀的才敢這么做。通常碰上這種難產的情況，醫(yī)院會直接選擇剖腹產。

　　門外等待的人同樣焦急，自沈蘭瑜的第一個閨女出生之后，差不多過去了十來分鐘都沒有后續(xù)音信。

　　蔡林氏已經忘記盼孫子，只雙手合十一個勁求佛祖保佑二兒媳婦母子平安。至于生些什么，就是些什么吧。

　　或許是蔡林氏將媳婦當作女兒的誠意感動了上天，不一會兒又是一陣嬰兒洪亮的啼哭聲，再接著沒兩三分鐘，第三個娃兒的啼哭聲傳來。

　　“哎喲，生了生了，全生了。謝天謝地，謝佛祖保佑啊?！辈塘质夏四ㄑ劢堑臏I水。

　　很快一個丫鬟一個醫(yī)婆抱著兩個包好的嬰兒從產房出來，蔡林氏在劉志的攙扶下迎上前去，“我，我兒媳婦她……”

　　蔡林氏哆哆嗦嗦地問道。

　　“恭喜老太太，賀喜老太太，母子平安。夫人給蔡府又添了兩個大胖小子呢?！?p>　　蔡林氏一聽開心地直拍大腿，原本發(fā)軟到快要站不住的腿瞬間獲得了力量。

　　“我就說蘭瑜是個有福的，崔大妹子有雙圣手，快讓我看看我的兩個大孫子?！?p>　　蔡林氏開心了，不遠處的扈媽媽卻不樂意。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兩個孫子嗎？生的再多還不是給她家二小姐孩子當奴才的命。

　　扈媽媽在心頭咒了句，然后帶著沈府十來個仆人匆匆離開，打算將消息告訴自家夫人。

　　“師父有您坐鎮(zhèn)，果然不慌。劉穩(wěn)婆，您的這一手撥正胎位真是令人嘆服……”

　　產房里雍晗一個勁夸著俞太醫(yī)和劉穩(wěn)婆，那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抖，諂媚的模樣看得膩歪死個人。

　　“誰是你師父？”

　　“師父，您不是和我打賭說如果我將夫人三個孩子的性別都說對，就教我首懸絲診脈嗎？”

　　“誰和你打賭了！”俞太醫(yī)對這個牛皮糖簡直沒轍，甩又甩不掉。

　　“師父，您累了吧，我給您錘錘肩膀?！?p>　　“你手上都是血，走開走開?！?p>　　“哦……那我去洗手?！?p>　　“等等！”

　　“是，師父。您改主意了？”雍晗如今這張臉笑起來一點美感都沒有，本就黃豆大的眼睛都快陷進眼角的褶子里。

　　“我?guī)湍惆幌?。?p>　　“??？”

　　“手腕?！?p>　　俞太醫(yī)雖然看不上雍晗，但是他卻沒有辦法無視雍晗。雍晗看著那些醫(yī)學方面技術時，眼神中的那種渴求和專注是做不了假的。

　　而且她也有一顆關愛患者的心。瞧她的手腕都快被咬掉一塊肉，她卻能面不改色，一直溫柔地對待謝蘭瑜。

　　再就是她這個人私欲不重。其實若沒有他們這些宮里來的太醫(yī)穩(wěn)婆，俞太醫(yī)也相信雍晗可以順利給謝蘭瑜接生。可她為了減少謝蘭瑜的痛苦，甘愿退居二線，將任務交給更有經驗的穩(wěn)婆，唾手可得的功勞也不要。

　　光這三點，就是一個醫(yī)者必須具備的基本素養(yǎng)。只可惜，這個崔穩(wěn)婆年紀太大了，俞太醫(yī)惋惜地搖搖頭。

　　雍晗要是知道俞太醫(yī)此刻的想法只會笑他想太多，她畢竟不是專業(yè)的產科醫(yī)生，當然是要將接生的活交給專業(yè)人士做了。

　　“你啊，跟著劉穩(wěn)婆好好學兩手接生的本事，保準一輩子不愁。至于學習懸絲診脈，還是不要動這個心思了。一來這手本事可不是一年半載可以學成，二來你年歲應該比我小不了多少，再學這些也晚了。就算你學會診脈，那開方配藥的事就不學了？”俞太醫(yī)一邊給雍晗的手腕包扎，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

　　“師父謝謝您?！庇宏现烙崽t(yī)的這番話發(fā)自肺腑。而且他愿意讓劉穩(wěn)婆教她那手吃飯的絕學，已經算是對她的一種認可。

　　然而……她雍晗是誰？

　　懸絲診脈，她一定要想辦法學到手的。

　　沈蘭瑜母子平安，蔡林氏硬是將她留到了洗三宴。說什么要好好感謝她，要好好款待她。

　　好嘛，說是款待，可事實上雍晗完成穩(wěn)婆的任務之后，又直接變成了月嫂。原因無他，蔡府的傭人們不太好使喚。

　　沈蘭瑜在月子里，嘴比懷孕頭三個月還挑。廚房里那些不走心的食物，她看都不愿意看，只愿意吃雍晗烹制的食物和小點心。

　　洗三宴也是雍晗幫著蔡林氏一起張羅的，當然還有肅王府派過來的人幫忙。否則靠蔡府那些跟爹差不多的奴才們，哪能辦得好事。

　　“崔婆婆，讓您操勞了?！痹履缸由蛱m瑜坐在床上，看著忙前忙后既要操持她的伙食，又要幫忙帶孩子，還要幫忙籌備洗三宴的雍晗，心里非常過意不去。

　　雖說雍晗是普通人家，但畢竟不是他們蔡府的下人，于是沈蘭瑜的話語中透著對雍晗的感激和尊重。

　　“我倒沒啥，你婆婆才叫忙呢?！庇宏线吺帐爸齻€娃的尿布和小衣物邊說道：“夫人，你家下人們一個賽一個懶散，為啥不管管?！?p>　　其實雍晗只是無意的問了句，可誰知沈蘭瑜卻苦笑地說道：“我家夫君不讓管。”

　　“為啥？”

　　“因為大部分仆人都是上頭那位賞賜下來的。”

　　上頭哪位？

　　雍晗頓時明白過來，上頭那位指的可不就是當今皇帝嗎？

　　這信息量頗大啊，看來蔡顧緯并非如外界看到的深得帝心啊。這皇帝莫不是想搞得蔡顧緯一家后院起火……

　　雍晗不再提及此事，埋頭整理眼前的小物件。

　　有些事情不是她可以問的，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洗三宴當天雍晗可算松了口氣，因為她終于可以回家休息休息。

　　洗三宴那天，蔡顧緯雖然沒有到場，可到場的貴客卻一個不少。有了雍晗以及肅王府派過來的人幫忙，洗三宴還算中規(guī)中矩?；实酆秃髮m的賞賜也頻頻下來，沒有折損工部尚書府該有的體面。

　　參加宴會的賓客中屬肅王林韶安身份最為貴重，他來只是為了幫蔡顧緯撐場子。

　　可另外一人的到來卻讓沈蘭瑜最為歡喜……

　　“韶蓉，可算有機會見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懷著身子來不了呢?！?p>　　“怎么可能不來，我還要沾一沾蘭瑜姐姐身上的喜氣呢。你說你怎么這么厲害，一下子就將所有任務都完成了?！绷稚厝匦χ蛉ぃ蜕蛱m瑜是多年的閨中密友。

　　“可不是嗎？五年都沒生出個孩子，這下兩兒一女，可以早早封肚咯。”沈蘭瑜只有見到林韶蓉，才會顯露出閨閣中小女兒的嬌態(tài)。

　　“這話可千萬別叫你婆婆和夫君聽到?！?p>　　“怕什么，這話就是我婆婆說的?！?p>　　“蘭瑜姐姐，生孩子疼嗎？”

　　“疼。不過疼的很值得?！?p>　　“誒，給你接生的那個崔婆婆呢？叫出來讓我瞧瞧。”

　　“崔婆婆今兒回自己家了，她忙前忙后的，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p>　　“哦，那真可惜，我還準備到時候是不是也請她來給我接生呢?！?p>　　“哈哈，肅王殿下是不會給你請民間穩(wěn)婆的。雖然崔婆婆很好，但你畢竟貴為郡主。啊，對了，崔婆婆厲害的可不止接生的手藝呢。她的廚藝也……”沈蘭瑜比了個大拇指，然后讓紫汀拿出雍晗做的小曲奇餅干款待林韶蓉。

　　當林韶蓉看到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曲奇時，封存已久的記憶瞬間涌上心頭。而當她拿起一小塊曲奇品嘗時，淚水瞬間在眼眶里打起轉來……

　　“怎么了，韶蓉？”

　　“她住哪？”

　　“誰？”

　　“那個崔婆婆……”